他们还是身份悬殊的部将与杂役,不过月余,就成了两名平起平坐、家境贫寒的山户,实在也是很有意思。直到粗糙的土陶碗见了底,江停才缓缓回答:“是魏将军的主意。乌戎的人手里拿到了探子的画像,他们要杀你,你腿上带伤不便,避一避才是最稳妥的选择。如今假替你的人应该是已经到京城了,他们现在又在云州发现你,只要躲好了,别引人注意,等议和的事情商议完,远在京城养伤的严部将与云州的关系一撇,乌戎人再痛恨你也没有办法了。”

“所以师父就派你照看我?这有什么好瞒我的,”严峫说着,又往身边倚过去了些,相贴的手臂几乎能透过麻布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你功夫倒是不错,不过我记得你从前是右手使剑的,怎的如今换左手了?”

“……你仔细别把粥洒下来,”江停给他挤到台阶边缘,简直没地方躲了,心里无奈又好笑,“我前些年右手受了伤,就换左手了,这有什么好问。”

“怎么受的伤,你到底是什么人?皇城探事司?不对,我那年见你时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宫里不会用那么小的孩子……那是将军府的暗卫?可我记得,他们都说我是叫岳侯爷家的杂役送回去的……”

江停没有再回答了。严峫边喝粥边说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去看江停的表情,遂从他眼里看出一层欲言又止的回避,突然就福至心灵地悟了对方瞒他的初衷。

那个眼神的意思是,“我就知道会这样”,以及,“你问题好多”。

“咳……”严峫又咽下一口粥,生硬地转开话头,“怪不得你之前总劝告,叫我不要拿弹弓去射鸟,想是我准头那么好,是有点引人注意。”

“不是的,”江停说,“我那是真担心你把我传递消息的鸟儿给打坏了。”

等草草对付完一顿饭,天已完全黑下来了。江停又捡了些要紧的事说给严峫听,比如严府有将军派人保护不必担心,严峫暂时不回去,在云州也不能落下练武和功课,这是将军走之前嘱咐过的,每月朔望,早集最北头的鲜花摊子会换一盆新的花株,若是白色,便代表一切平安,若是红色,就要万事小心了……诸如此等,严峫一条一条记下来。晚星如洒落的银珠般忽明忽暗。夜风送来山菊清淡的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