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拉出伍青六,“来,小青六,他将你我乱写一通还自奉佳作沾沾自喜,你也来骂他一句。”
“我、我……我不会……”伍青六磕磕巴巴,在醉鬼王宛宛的威逼之下只好勉强地骂了一句“太浑了”。再要他骂也只翻来覆去这一句了,实在骂不出什么新词来。
王宛宛便纵声大笑。
“你看看,你笔下那做尽腌臜事的粗鄙农夫便是骂你也挑不出一句难听的来,可你这自诩风雅的名士却通篇大论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回头还高悬此作视为佳篇要人洋洋洒洒为你誉美,岂不好笑?”
高子瑁听得王家少爷一席醉话竟如当头棒喝,立时羞赧当场。
“不管你是不是骂我,你如此才名远播,传出去,也败不了我王家什么名声,可你笔下那可怜的农人便要受尽口诛了,好好养田种粮的农到了你笔下竟成穷酸贱民为五斗米折尽腰身。流溪压农赋?哈哈哈!想来,这天底下的农人,都要记你琴酒诗狂高先生一笔账了。”
被醉鬼王宛宛一通笑话,向来心高气傲的高子瑁灰头土脸携琴而归,一到家中便将那流溪压农赋的手稿找出来烧了个干净。
再往后,洛水官吏名士趁诗酒游宴时再说起醉鬼三王、草包美人等,那高子瑁都不发一语只埋头喝酒,再也不敢抨古讽今高谈阔论了。
宛宛不觉35
(二十三)
入冬后,风雪至。
自古以来伐冰贮冰一事仅于帝王公卿士族大户,按理说也轮不到如今的王家,可奈何王家祖上历经几朝皆为公卿,如今虽隐退一方,可财富所积不可斗量,区区凿冰不在话下,王宛宛又是要冬煮酒夏饮冰之人,家里那方藏冰凌室便从来没有荒废过。
每至冬十二月,洛水一脉皆结成厚厚的冰,王家便率百众于冰上开凿。
诗经有云,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是说十二月凿冰直到一月才将冰藏于山阴之地或地窖之中,可见这凿冰一事并不容易,工时长而技拙,来干此事的大多是家中连饭都吃不上的穷苦百姓。
王家于冬至三九天在洛河上伐冰的盛况,伍青六过去也曾围观过。此等盛况一般难得一见,便连那些风雅名士也早早占据高台楼阁以一览盛况,信手作诗出口成章的亦不计其数,然而大多是抨击王家奢华无度,或贬斥穷民为贪一袋银钱甘为奴役驱使,寒冬腊月赤足于冰上要财不要命等等。
而贪图享乐的醉鬼王宛宛必然是此期间被文人笔下诛杀千百万次于纸上之人。
但显然,王宛宛根本就不在意世人如何道他王家。
这占据高阁一览盛况之人也包括他王宛宛。
一早携着伍青六来此,他冬日畏寒,早做一身雪氅狐裘打扮,便连伍青六也着厚袄,畏手畏脚哈气成雾,只站在一旁眺望远处的凿冰众相。
见他如此,王宛宛突然将之搂过来抱坐身旁,才煮好的酒便喂到了他口中。
伍青六怕旁人看见,一时紧张竟烫了嘴,嘶嘶直吸气,王宛宛伸手接落雪,明明畏寒,但却任那手指捻雪成冰水,再把手指探到他口中逼得其含冰解痛,然而直到伍青六受不住连喊了三句好字都不见他消停,似乎玩上了瘾。
正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际,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王宛宛所占高阁风猛雪凶,那些好附庸风雅的名士并不喜欢上来。本来独处之就图个自在,却不想还是有人打扰,当真是扫兴。
转头看去,竟是个形容萧索的读书人,天寒地冻的他竟只着一件青衫,明明冻得嘴都青紫了,却站得比松柏还直。
在座之中最见不得读书人受委屈的恐怕便是大字不识的伍青六了,只见他连忙从王宛宛的怀中跳起来,朝那人走近一步,情不自禁解下自己的厚袄给他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