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1 / 2)

陆祁打着伞,一张张烧完了所有纸钱,雨水笼在他湿透了的头发上,洇湿成颜色更深重的漆黑,他眼前跳动的橘黄火苗在风雨中颤颤巍巍摇曳,仿佛随时就要熄灭。

巧的很,少年的死因正是太阳穴处的弹孔,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颅脑,结束了一切。

警方调查之后最终排除了他杀。

烧完了最后一张纸钱,红色火焰被雨水打灭,挣扎着飘扬出一点灰烬,水珠顺着陆祁的下颚滴落,风中携着白玫瑰的几片花瓣。

他忽然喃喃自语:“我从前认识你么?”

……

陆祁陷入了高热与寒冷的死循环,一会儿坠进森冷的海洋,一会儿掉入炽热的地狱,他在其中反复煎熬,直至七日过后,被熬煮成一锅骨肉分离的汤水,睁开了眼睛。

七夕面容憔悴,不知道守了多久,衣襟烟味熏人,眼眶通红。

“下那么大雨,你一个人守在陵墓前做什么?”

陆祁摇了摇头,大脑一片混沌,喉咙艰涩滚烫,已经烧肿了,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

“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守在墓碑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会生病。

七夕看着他,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没有继续追问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墓碑前傻站着,七夕现在是陆家的二把手,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为了陆祁守在病床前好几天,已经耽误了很多工作,现在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

他打了个电话,回来说:“你先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七夕走得匆忙,最后出门前顺手关了灯。

速度太快,陆祁来不及阻止。

病房陷入了一片漆黑,被淤泥般凝重的墨色包裹,陆祁忽然不自觉地开始打颤,蔓延出沉重的闷痛,好似落进了暗无天日的牢笼,陷入幻梦。

梦里是一声枪响,然后子弹穿过大脑,脑浆迸裂。

困扰了他数十年的噩梦,扼住他的呼吸,随着时间的流逝成长为遮天蔽日的巨大猛兽。

他像以往那样调整自己的呼吸,开始数着节拍。

1,2,3,4。2,2,3,4。

一般四个节拍就能将呼吸调解回来。

可是今天却不行。

为什么不行?

想不明白。

陆祁无自觉地自言自语,舌尖轻轻抵着上颚,尝到高热的血腥气,吐出那个动人心扉的名字,即便在高热与病痛中听起来也缠绵悱恻。

……

一烧就又烧了大半个月,烧得太厉害了,病骨支离,陆祁人都瘦得脱了相,七夕抽了很多烟,一根又一根,烟蒂在他脚底下堆起一层宝塔。

最后他去了陆白的坟前,一边烧纸一边闲聊,语气温柔:“皎皎,你喜欢他是不是,我记得你小时候最霸道了,什么喜欢的东西都要自己占着,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照片上的长发少年,神色冷淡,七夕将那点儿露珠擦去了,盈盈挂在他眼角,像是眼泪“哥哥知道你最心软了,表面上很冷淡,实际上很心软,但小时候总是哭,养的小猫死了要哭,薇薇姐发烧了要哭,只有你那天自杀的时候什么没说。”

“你从哪里找到的枪呢……平常不是最怕疼了吗?”

七夕絮絮叨叨地说:“但陆祁是不一样的,他不认识你呀,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柏树上挂着的两个纸灯笼随着风声哗哗作响,像少年低声地抱怨。

没过几天,陆祁退烧了。

医生放下了心,说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只是陆祁退烧后多了个怪病,变得很容易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