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地,却是一路往深渊坠落,陆白沉默了许久,最后道了谢,他在梵塔贝城不远处的小镇里找到了一家可以借宿的小酒馆。
酒馆的主人是一对鬓边雪白的和蔼夫妇,来小镇的人不多,他们对陆白十分热情,还格外准备了葡萄酒跟火腿。
行色匆匆,疲劳了一天的陆白躺下之后却始终无法入睡,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回响,伊诺思一向肆意妄为,但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谋害皇子,只听说过亚历克斯是忠实的大皇子党,莫非是受了大皇子的指示?
陛下子嗣凋零,又年事已高,早期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除了大皇子与二皇子之外,只有一个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三皇子。
大皇子勤政爱民,仁厚善良,却始终不得父亲喜爱,二皇子从小受尽宠爱,刁蛮残忍程度与伊诺思不相上下,是早逝皇后唯一的孩子,陛下一向视若珍宝,如今二皇子命在旦夕,眼看着就要跟随母亲一起西去,陛下一腔慈父之心又痛又恨,燃烧成无边怒火,就连大皇子都受了训斥,被指责没有照顾好弟弟。
他脑中念头太多,不知不觉之间就思考到了深夜,仍旧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忽然听到不远处的窗户传来了声响,陆白下意识关了灯。
这座小镇的治安不错,一向没听说出现过什么小偷强调,但是酒馆的主人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妇这一事人尽皆知,难保不是有人见财起意。
放缓了呼吸,陆白浑身潜藏在阴影里,却看见窗户中无声地攀进一个人影。
在凄清月色之中,那一缕金发熠熠生辉,陆白沉默许久,将匕首收了起来。
“伊诺思。”
陆白对伊诺思的印象仍旧停留在那个在阳光下美貌非凡、雌雄莫辨的金发少年,而面前的青年却已然毫无从前的青涩之色,如果不是五官之中尚且能看出几分过去的影子,陆白很难将这个苍白而冰冷的青年与那个记忆中的少年联想到一起去。
对方也显然如此,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很快就认出了陆白,目光幽深不定:“过了二十多年,你竟然没有任何变化,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警惕的神色还没有维持多久,从窗外跳进的人影就打断了这一切,他紧绷的面庞不知不觉柔和了一瞬间。
“莉莉丝,我不是让你带着孩子先在外面等着我吗?”
黑发的女子即便在逃亡途中仍旧十分优雅,岁月在她面容上留下了痕迹,却酝酿出另一番柔情似水的温柔,她目光盈盈,如同一片深潭,又似灰雾蒙蒙的深海,轻轻拍了拍怀着的襁褓:“诺尔一直在哭。”
紧紧牵着她裙角的还有个漂亮的小男孩,顶多四五岁的模样,那双灰色的,如深潭一般的眼眸还有漆黑如夜色的长发都与莉莉丝如出一辙。
他仰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弟弟还在哭吗?”
莉莉丝微微笑了笑:“弟弟见到爸爸就不哭了。”
这一家四口都灰头土脸,神色匆匆,显然是疲于奔命,难怪梵塔贝城全城戒严,原来是伊诺思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越狱了。
但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只要一天抓不住伊诺思,陛下一天就不会消气,军队也绝对不会松懈。
就算是伊诺思能坚持,莉莉丝襁褓中的幼子又能坚持多久。
莉莉丝显然也猜到了这一层,她温柔地让自己的大儿子去厕所洗漱。
等到对方一离开,她就跪了下来。
“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我猜你不是普通人,但我不会打听你的来历,也不会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们,我不敢让你照顾他们,我只希望你能为我的孩子找一个出路,就算是受尽屈辱也没关系,只要他们能活下来,让他们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