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明显神色难堪,身着蓝衣的,被人围着恭贺的,不是无极宫弟子又是谁?
乌啼月连纳妾也如此大的派头,可见从前什么淡泊名利,高处不胜寒,都是借口而已。
现在整个十四洲,谁人不知道乌啼月大名?
他性好奢侈,又极为贪婪,稀世珍宝与绝世美人一个不落,烧杀抢掠,打家劫舍,与强盗土匪无异,偶有人进言惹他不快了,随手就斩下他人头颅,与传说中高洁傲岸的剑修丝毫不符。
陆白抬眼,看向正坐于主位的白衣剑修,大喜之日他却并没穿喜服,一身银白暗八仙团挑花大袖,玉冠束发,容色端丽无双,气度雍容无二,浑身上下不着金银俗物,毫无一点儿传言中的混世魔王姿态,反而如谪仙般气质清冷出尘,如霜似雪。
他眉眼低垂,捏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酒杯,十指指节分明,倒比那酒杯显得更加细致秀美。
“既是故人到访,又何必躲躲藏藏?”
花楼兰咬紧了牙关,小声提点:“你别看他这个样子和以前差不多,实则他已经不是百里元知了,你可切莫与他人一般被他的皮囊迷惑了。”
陆白从未觉得自己能瞒过炼神期修士的双眼,一步步从队伍之中走了出来,众人见那队伍之中走出个着红衣的慕篱少年,丝竹管弦声不知不觉停止了,周遭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陆白掀开斗笠,仰起头,清艳而细长的眉眼,如山岱朦胧:“好久不见,百里师兄。”
主位上的俊美青年略一低头,却并没有看他,手指轻轻在桌上叩击了两声。
花楼兰急得面红耳赤,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口:“他不是百里元知,他是乌啼月啊。”
陆白摇头:“不,若他不是百里师兄,又为何要一直四处寻我?”
他方才露面,已是满座哗然,大家都以为他早已死在一线天中,即便未曾身死道消,也不可能在这个紧要关头露面,如今他既敢露面,不免让当日许多指责他品行无状,与魔修厮混的长老颇为羞赧,现在他说出的话,更是举座皆惊。
世人皆知天门宗百里元知与陆白自小一起长大,现下陆白却说那魔头就是百里元知,岂不是暗指对方从未被夺舍?
许久,主位上的青年抬头了,仍旧是平静无波的神情,既无欲色,也无恨色,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之中,那是一双如雪色般清冽的眼睛,如湖泊,如山川,如镜花水月,倒映出尘世百态,世间熙攘,与他对视的人都免不要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仅仅是一眼,陆白就心头一凛,知晓百里元知于先前而言境界又大有增进。
“你为何笃定我就是百里元知?”
他口吻平静。
有人观察着气氛凝滞,试图打圆场,白衣青年满脸堆笑,声音谄媚:“想必是陆小兄弟认错了,乌宗主如此气度伟岸,又怎么是百里元知那小儿可以比拟的,定是他认错了!”
百里元知连一个眉头都不曾抬起一分,只漫不经心反问。
“依你的意思,我不是百里元知?”
有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尚且来不及开口提醒,只听耳旁风声凛冽,如萧声锐利,只是咕咚咕咚两声,高台上就滚下一颗圆溜溜的头颅。
面容完整,干净且洁白,凝结着最后一瞬间惊恐神情,从脖颈整齐的断口处洇湿出鲜红的血渍,濡湿了火红的地毯。
气氛愈发凝滞,有胆小些的婢女,已经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了。
百里元知又问:“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