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赶来见徐文慧最后一面,每一张熟悉的面孔都带着太容易察觉到的改变。许久未见的人带来一身的风尘仆仆,双鬓被岁月催白,红着眼眶无法辨识现在的她们是否幸福,只能从衣着和随身的小物件里察觉到现在的境遇是如何。
每见到一个人,从记忆深处扯出的全是和徐文慧有关的过往,这些人和爱人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一浮现于眼前。丁欣感叹为何人类的记忆如此的神奇,很多事情以为已经遗忘了,可是此时却不受控制地疯狂翻涌而出。
丁欣很疲惫,前所未有的疲惫,不知道下一秒应该做什么,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才算是“生活。”
本以为自己已经厌倦了这种烦躁的生活,厌倦了因为徐文慧而产生疲惫感的人生,可是当她突然离去,丁欣才明白心被生生挖出是什么感觉。
思念她,前所未有的思念她,就算在热恋时期都没有这样痛彻心扉的思念,却在这段时间疯狂地来袭,把丁欣的心打得支离破碎。
被父母反对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压力痛哭的时候,没有钱觉得离理想生活越来越远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支持,丁欣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说不来好话只会一个劲傻笑的女人。笑起来泛着傻气,安慰的话说起来太没水准,这就是徐文慧的作风。丁欣从来没有指望徐文慧能在情绪低谷的时候能给她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正确指引,也没有期盼过那个傻女人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极具建设意义的话。可是只要有她的笑容,哪怕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只要她散发着一个人该具有的热量,只要她还存在,那么丁欣就能把心跳回归到正常值,就能再次恢复生活的勇气,一往无前。
而现在,冲锋陷阵也没有了最强大的武器,前方是枪林弹雨,如何能不千疮百孔?
接到警局的通知,徐文军和徐文斌一同和丁欣去警察局。
每次去警局都期待会有新的进展,可是等到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和打击,比如这一次,警局验尸房的人是要家属去搬运尸体的。
“我们还需要解剖尸体,把尸体抬出来吧。”警局的人如是说。
丁欣抹去眼泪,低着头走进冰冷的太平间。
丁欣讨厌那里,回避那里,可是一想到徐文慧一个人待在那里她又不忍,又想要靠近。
但是当徐文慧裸着下半身已经僵硬没有一丝生命迹象的身体类似装“物品”的冰冷抽屉里抽出来时,丁欣想要看着她,可是多看一眼都觉得难以接受,泛滥的恶心感和心痛感让她面部表情无法控制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撕裂般的哭声,却已经落不下一滴泪了。
徐文军和徐文斌看丁欣有点坚持不住,便让她站到一边,两人一人抬上身一人抬下身,把用塑料裹着的徐文慧尸体抬到推车上推去警察指定的解剖室去。
只一晃眼,丁欣看见徐文慧的嘴张着,不受控制,畸形地张着,很不雅,很不属于一个“人”该有的表情。
丁欣紧紧地捂着嘴,企图把所有的哭泣声都咽回肚子里。
那是一团肉,没有生命的肉,死去的肉。
她不会再说话,不会再动弹,不会任性地说“你已经不爱我”,甚至不会再去思考所谓爱的意义。
她,或者说它,已经不可能再和丁欣有任何的互动,不会和她争吵,不会和她冷战,不会抱怨“你早就嫌弃我了”,不会再发信息说“我以为你想我了”,不会再执意地一个人去旅行,不会再展开双臂,回归这一场未落幕的爱恋。
她已经再也不会思考,没有了魂魄,没有了让丁欣厌烦的坏脾气,不会再做一件让丁欣想要逃走的事情。
已经没有,任何未来的可能性。
丁欣蹲在地上,只能哭。泪腺发达得可怕,无论眼睛多么刺痛眼泪还是在最后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