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铭从食盒中端出酒菜,在桌上一一摆好。他做着这种下人们做的事情,却异常地自然,并没什么不满或者别扭的样子。

萧定低目,桌上是几味精致小菜。他每日以粗茶淡饭果腹,闻了这香味,不禁精神大振。待取了筷子尝一口,纵然此刻满心疑虑,也还是忍不住露了丝笑意。

陈则铭道:“这几道都是陛下当年在陈府夸过的菜式……因为得金口盛赞,那厨子后来名声大震,自立门户开了酒楼,如今已经名满京都。”

萧定并不应声,把每道菜尝了一口,果然都有些熟悉的味道,勾得人不自主要追溯过往……

但也算不上绝味,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赞叹?

他想了想终于记起来。

那时候在席间,他看到陈则铭坐在不远处,举止内敛少年老成,心中不以为然又有些好笑,但这样的行径配上陈则铭这个人,拿出来看又好像还是有些可爱之处。

也就随口这么一说罢了,却原来还能成就一个人的一生啊……

只是这些往事此刻再被陈则铭提起来,已经无疑是种讽刺了。

萧定微笑,再度漫不经心道:“果然是不错的。”

陈则铭似乎很是欣慰,也笑了一笑。

萧定暗道,从此后陈则铭这笨蛋定然要以为这几道菜式真是自己所爱了。不知为何,思及此他突然有些忍俊不禁的感觉。

陈则铭觉察异常,抬眼看他,萧定才勉强忍了那笑意,咳嗽了两声。

陈则铭沉吟片刻,“陛下如今似乎过得很安逸了。”

萧定那正强忍的笑容猛地凝住。

两人间难得轻松些的气氛复又僵持起来,倒是陈则铭静了片刻,却先低头了。

他放松了那份敌意,为两人各满了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到萧定面前,自己握着另一杯,不知道在想什么,迟疑了许久。

萧定正自恼怒,却见对方沉静半晌,后离了座,突然在自己面前跪下来,不禁吃了一惊。

这样的情景从前发生过无数次,他们谁也不曾觉得异常。

可,现在早是物是人非。

陈则铭双手举杯过头:“我与陛下君臣一场,饮了这杯,……就终于可以尽了。”

萧定讶然,陈则铭也不动弹,只等他接杯。

静了半晌,萧定突然一笑,“君臣一场?你也记得这个?”

他有些措手不及,陈则铭自他囚禁后,再不曾跪过他,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即将到来的谈话的引子吗?

萧定突然间满身冷汗,毫毛根根倒竖了起来,那是种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