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过微微颔首。

吴过刺杀废帝一案被正式交予刑部审理的时候,事态多少有些尴尬。犯人本身便是刑部尚书,审官都是他的下属。萧谨只得派了陈则铭监审,以图公正。

吴过看着案旁端坐的黑甲将军,忍不住嘲讽地笑了笑。

主审的是刑部侍郎,也是吴过原本的下属,名唤周子才。

见到上司皆同僚的吴过身着囚服站在下头,周子才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受,禁不住和颜悦色了些,陈则铭笑起来,“周大人这是在和犯人寒暄聊天么?”

周子才哪敢做声。

陈则铭转头,直视吴过:“吴大人,你勾结直殿监太监李明刺杀废帝之事的始末,如今李明已经全盘招供,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过讶然看着他。

又是厌恶又是惊疑,神色不定。

陈则铭对应着这样的目光,居然也毫不改色,道:“将证人带上来!”

李明被拖上来,浑身早被打得没一块好肉,见了吴过,李明好生憎怒,不住口地骂这不肖小辈。

吴过听他招供其间,哪怕面露了疑色,却始终一言不发。

末了,要画押时,他才抬眼看陈则铭,突然道:“我想和魏王单独谈一谈,可以吗?”

陈则铭早知他必定满腹疑虑,这要求原在他意料之中,微微点头。

两人进了侧室,屏上门。

吴过转身看他良久。

他们曾经是朋友,如今早已经各有立场,他曾憎他保不住一个忠字,如今来看,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这样沉默了片刻,吴过终道:“魏王是什么意思呢?”

陈则铭答:“刚才李明说得不够明白吗?”

吴过沉默,斟酌般慢慢道:“那事情便是到此为止了?我的死可以止住继续的流血?”

陈则铭看着他不答,没什么表情。

吴过想了想,笑起来,“事已至此,这样的结果何尝不是我所求……似乎也是你所求。但我无不忠之心,却背了不忠之名,世人流传多年后,必然将我与那些不忠不孝之徒相提并论,……我怎么能甘心……”

他微微叹息,陈则铭只是看着他,他在等着他真正的答案。

吴过抬起眼,他的目光又坚定了下来。

陈则铭打量着他,意识到自己只怕是胜利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有些悲凉。

“我还有个疑问,”吴过盯着陈则铭,郑重道,“你这样保那个人的目的何在?!”

陈则铭被他含着期望的目光惊了惊,立刻掉开了眼神。

目的?他微微失神,又看了看吴过。吴过的目光几乎是迫切地盯着他.

陈则铭突然轻蔑笑起来:“目的?目的当然很简单!……那个人,他怎么能这么痛快便死了?我要他活着看,看天下太平盛世,看四海臣服朝拜,看匈奴尽驱,看百姓安居,这一切都是他想做却不曾做到的,……当今圣上才做得到!你听好了,是他弟弟,而不是他!你们全都错了!!他引以为豪的!我一件件都会剥掉!!”

吴过惊怒,“你!陈则铭!!……枉我以为你痛改前非浪子回头了……”

陈则铭猛然转头看他,讽道:“我为什么要痛改前非浪子回头?我不过推翻了一个冷酷的君主,拥立了一个仁厚的帝王,那怕错在一时,也功在千秋。”

吴过吃惊道:“不,不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陈则铭突觉厌倦,再也不愿理会这迂人。急走几步,走到门前,突然停了脚步,“不甘心?你出了这道门,立刻可以翻供!!”说罢,他再不回头,推门而出。

吴过看他步入光线中的背影,神情焦急中又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