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实在控制不住。

安康升是有意识的,感觉到女儿在哭,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通过这种方式安慰她:不要哭,是爸咎由自取,时律是为了护下咱们父女。

安卿泪流满面的抬起头,握住她爸的手,“爸,咱们走吧,别再继续跟他们斗了,咱们回老家也行,你不想回老家,咱们就换个地方待,去一个谁都找不到咱们的地方……”

说着说着,她哭的更是泣不成声;因为这话实在是太幼稚。

到了她爸这个位子,又跟澳门那些叠码仔牵连十几年,哪可能说走就走?

但凡能走,就不会有那两次车祸。

时律已经出手帮她爸清掉了陈进昌这个“监控”,剩下的,就得她爸自己去考量:是快狠准的隔断跟澳门那边的关系,还是继续侥幸的等待时局动荡过后最终的结果。

“你怎么能一直心存侥幸呢!”安卿无法再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跟时律没离婚的时候,他们就敢动时律的车,差点把时律给弄死!离婚后,他们又对我下狠手!恨不得撞死我!”

“都到这种地步了,你为什么还拎不清!”

“从古至今!有哪个贪官能独善其身!”安卿从没这么悲愤过,“你是没贪污!但是你跟那些贪污犯又有什么区别!那些人就是倚仗着你这个靠山作威作福的搞垮真正务实的企业!这么多年!因为你!害了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那些通过赌博洗钱跑路的大老板!丢下那么多的烂尾楼盘!多少人有家不能回!”

“你总是自认为你足够廉洁!没有拿过任何赃款!但是你的纵容和包庇又何尝不是一种罪行!没有你的纵容,他们哪敢那样猖狂的卷款跑路!”

病房安静的走廊里,这个时间点,回荡着安卿质问的话语。

整层楼都被宁家保镖严防死守,苍蝇也飞不进来。

宁致远靠在墙角,嘴里叼着烟卷,神色自嘲的望向窗外的圆月。

因为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与安卿从来就不在一条道上。

不管他爸宁凯将自己包装的有多慈善,做过多少公益,捐过多少钱和学校,都不能弥补他爸所做的恶。

恶与善之间还有一条灰色地带,他正处于这个尴尬的地带,想做个善人,却又得对他爸所做的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去宁致远从来不信有人能一直当个善良的人,他认为人都有恶的一面,善大于恶,才将内心的恶给压制住了。

听到安卿这些带着哭腔质问的话,宁致远发觉他错了。

不是压制住了,是越善越痛苦。

得知至亲在做恶事,却又无法阻拦,无尽的痛苦会将这个人瞬间吞噬。

此刻的安卿就在被痛苦吞噬。

宁致远很想进去抱抱她,安慰她,帮她抹去眼泪,跟她说句:不要哭,我带你跟安伯伯走。

可是,他哪配?哪有那个能力?

要真有那个能力,他至于现在还留在江城,回不去多伦多?

至于用那种卑劣的方式偷拍时律,只为毁掉他在安卿心中完美的世家子弟形象?

认清楚这些后,宁致远掐灭烟卷,下楼去找他爸,看到他爸还没来及收起来的针管,想起安卿那些质问的话,他也再无法保持平静:“您准备糟蹋自己多久?每次您都说会戒掉,但是每次都又复吸!”

冲过去夺过那些针管和液体,全部给扔在地上,用脚使劲的踩。

任凭他如何嘶吼发怒,他爸躺在沙发上照旧一副轻飘飘的享受模样。

自古以来:赌徒和瘾君子最令人唾弃。

他爸宁凯是两样都占。

他爸曾说过:赌和毒当初是为了融入那个圈子,不得已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