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镜合脱下睡袍,垂眸将衬衫穿上,还自己认真地系好扣子。手从下往上走,当系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谈镜合的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还有只露出一半脸的阿著。

两人这样无言地待了一会儿,谈镜合把全身衣服都穿好了。阿著抿着唇站在边上,也不再跟随谈镜合的动作,任由冷落。

谈镜合整了整领结,然后用力拉开一个抽屉。里头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只是明显不像谈镜合的私服。

谈镜合将衣服“唰”地扔给阿著,也没管人接没接住,扭头就往外走。他的身影一边远去,他的声音一边响起。

“洗个澡,换上。”

阿著的手在空中滑稽地伸了一下,堪堪接住衣服。他低下头,仔细看了一阵谈镜合给自己准备的套装,转身往佣人浴间走。

在阿著双手交叠把上衣拉到脑袋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钢琴声。阿著在衣料所围出来的黑暗中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在劫难逃的生命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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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谈宅开到薄老师的处所,所需的时间只要二十分钟左右,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谈镜合想了想,便吩咐车夫拐去最近的一个理发店。

“少爷要理发啊?”车夫东平回身对谈镜合说。他额上留着疤。

谈镜合摆摆手,瞟了一眼边上的阿著。“你去。”

刚刚的车程阿著一直沉默无言,这会儿听到谈镜合的话,阿著猛地抬起头,看着谈镜合愣了一瞬,又忽地低下了头。

“少爷要我做何事?”

“明知故问什么。叫你去理一下头发,顺便把你的胡子也剃了。你这样邋里邋遢的,我怎么带你参加聚会。”

谈镜合偏过头,上下打量着阿著。

丑,还是那么丑。

一大团胡子依旧浓密,眼窝也还是黑乎乎的,再一瞧,脸上还有暗沉的麻子。谈镜合别过了眼,再一次命令道:“快下去理发。”

“……少爷,对不起,阿著不能去。”阿著低声说。

谈镜合感觉自己要再次进入气急败坏的状态了。但他不想再破口大骂,或扇人巴掌,这跟菜市口的泼妇没两样。于是谈镜合深呼一口气,对窗外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