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是。”女子详装生气,要去拉他。“你老家不是在11区?咱们乘船过去!”
他的身体有些抖,最后却低着头,咬牙牵住女子的手。
“走!”
他们来到他在11区的老家,这里早已不是当年的景象。他们战战兢兢,为讨生活不辞辛劳,终于在11区扎了根。
过了两年,她怀了身子,两人兴奋地等待着孩子的出生,可最后等来的却是噩耗。
“夫人早先年是不是被用过什么毒?若是怀胎,必会流产!”
她还躺在床上,发愣地看着床顶,眼泪却已经簌簌落下。秦朝倒塌前,她和同一众妃嫔皆皆服过“药膳”,竟是叫女子无法怀胎之毒。
“无事,我俩过一辈子就好。”他安慰道。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像是妄图以无用的泪水洗去曾经的自己。
后面几年,她还是想努力给他留子嗣,可一次次的失败让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毒在她身上蔓延,她夜里常常因为疼痛惊醒,可他却只能在旁边看着,无法给她任何帮助。
她的执念逐渐变成他的梦魇。他轻轻擦去她额前的汗水,感受着怀里愈发瘦削的爱人。
“元郎,疼,好疼……是不是死了,就不会这么疼了……”她无意识地说。
他紧了紧手指,脑子里闪过疯狂的想法。下一瞬,他猛地摇了摇头,看着怀里苍白的面庞。
不可以……再等等,兴许有转机。
“大娘子,林大厨已经做好了年夜饭,你招呼着伙计们来吃!今晚留下帮工都是辛苦的,不要饿着了。”
又是一年除夕,她笑着应了一声,叫人去端菜。大伙吃完,她还留了一些菜,想着晚上回来和他一起用。
八点钟,她坐在饭桌前等待着,小腹忽然钻出熟悉的疼。这几日疼得频繁,让人心情糟糕。她紧着眉,咬牙坐着等了一会儿,忽见他一身风雪地走进门。她立刻笑起来。
“来了。”
他们用了饭,一如既往聊得畅快。他心情很好,把碗筷拿去厨房的路上还唱起小调。她缓缓地跟到厨房,血沿腿根流到脚踝。
他唱的小调是她曾在宫里唱过的《桃夭》。唱到一半,他逗趣问:“你怎么不唱?多日不练,忘记了?”
后面却没有声音。他转过身,见她面色苍白地倚着门框,鞋袜被某种深色的液体弄湿了。
他嘴角的笑意缓缓消散了。犹记得第一次病发那天,他飞速跑去叫郎中。可今日,他沉默地看着她,绝望在他们的胸膛间来回撞击着。
她为难地笑起来。“对不起,元郎,没能让你开心到新年。可是……我好疼啊。”
“有多疼?”他定定地望着她。
她震了一下,眼泪跟着掉下来,曾经美丽的面庞如今皱成了核桃。她想故作轻松宽慰自己的丈夫,可是巨大的痛楚封住了她的口,她说不出话来。
无声胜于有声,他红着眼,在她的沉默里终于承认:这件事不可能有转机。
他也震颤起来,疯狂的想法再一次席卷脑海。他受不了了,他像发癫的病人一般,抖动的手指从柜子上拿过火柴。他缓慢地走到她面前,把那一小簇火苗举起来。她眨了眨眼,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轻轻吻她,眼里闪烁起压抑的疯狂。“我会把你的骨灰埋在炉灰里,每日每日都很想念你,好吗?”
很快,金红色的光盛满了整个小厨间。火焰肆虐,她独自站在一片红火中,面庞被火光映照得红润饱满。仿佛他们初见那天,她还是个懵懂的少女,脸颊酥红,一个人在桃花林里唱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