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周猎虎投来的问号,越殊的视线落在虞曼语身上,眸底是看透一切的了然。
“收下吧。”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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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达成的老鸨扭着腰,美滋滋地走了。
虞曼语手中紧紧捏着卖身契,心中滋味一时难言。喜悦有之,惶恐有之。她不清楚这一纸白送的契约会否给先生惹来麻烦。
越殊却是一派平静。
他的语调轻快而坦然:“白捡一位厨娘,是我赚了。”
沉重的气氛骤然一扫而空。
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最会说话的王阿大连忙附和道:“可不是吗?吃了虞姑娘做的菜,俺老王从前做的简直成了猪食。”
真正赚了的哪里是先生啊……虞曼语情不自禁扬起唇角,眼眶却微微湿润。
她在心里喃喃道:‘是我,是我赚了!赚大了!’
从五岁那年被好赌的父亲卖入怡红馆,苦捱十五年,骂过、恨过、挣扎过、认命过,她何曾想到会有重获自由身的一日?
而且还是在她被老鸨垃圾一般抛弃,被从前的客人百般嫌弃,像条死狗一样躺在路边,全靠着一股心气支撑着爬到医馆时。
这间突然出现、馆主年轻不靠谱、双重标准瞎胡搞的医馆,本是她同嫖客与姐妹口中的“谈资”,最终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心中情绪如浪潮翻滚,虞曼语有千言万语欲诉,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可是先生,那人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如今分文不取送来卖身契,分明是有所图谋,万一、万一……”
“甭管她有什么图谋都是白搭。”王阿大看了越殊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便大大方方道出了接下来的打算,“虞姑娘怕是不知道,咱们东家在这里待不了几日了。”
虞曼语不清楚老鸨有什么图谋,越殊倒是有所猜测。无非是他今日一早去县衙拜访长辈时被人见到,消息教那老鸨知道了。
在辽源地界,顶顶不能得罪的除了几家豪强就是县太爷。怡红楼老鸨指不定以为越殊与县令有什么关系甚至来头更大,才有了今日的举动。
无论对方只是单纯攀交情还是之后有事请托,越殊并不在乎。
毕竟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误会。
越殊与辽源县令毫无干系,他认识的是县令府中西席,今日拜访的也是这位西席。
事实上,除却后来的向豹,周烈虎、张重光与王阿大三人都曾在蓟城见过此人。那就是当年为常以周与越殊启蒙的方先生。
说来也巧,方先生本非幽州人,祖籍冀州安平郡,自三年前常以周从军后,思乡心切的他拒绝常玉山的挽留,回到了老家。
恰值辽源县令府中招募西席,有过在幽州州牧府任职经验的方先生自然脱颖而出。
越殊来到辽源不久,就在街头与方先生相逢。
医馆之所以迅速站稳脚跟,闹事者都被衙门收拾得干脆利落,未必没有方先生在背后照应。而今日亦是应方先生邀约。
一念及此,越殊微微沉吟。
方先生消息灵通,今日请他过府,自然是为了正事。此时回想起来,言犹在耳。
“……匪军作乱,邻县已然陷落,辽源危在旦夕,我已辞去塾师之职,打算返乡避一避。”当时,方先生忧心忡忡,“此地不可久留,长生何不与我一道?”
在他看来,相较于县城这样的大目标,乡下反而安全许多。
毕竟他口中的匪军实则是打出替天行道旗号的反贼,首领号称“天王”,手下皆以“天王军”自诩。岂会放过钱粮充足的县城府库,光顾穷乡僻壤?
越殊并未一口答应,也不曾断然回绝。他只问道:“先生打算何时出发?”
方先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