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越殊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

奚轻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脸上露出困惑之色了,更多时候见到都是他的从容。

她淡淡为儿子解惑:“申屠岸那老匹夫,当初姗姗来迟,满城百姓不曾救下一人,倒是有脸教我束手就擒,交出腹中骨肉……”

说到这里,她露出回忆之色:“魔域降世,天地色变,百万生灵沦为枯骨,若非我儿庇佑,我早已沦为枯骨之一。老匹夫却张口闭口说我儿是魔种,放他的屁!”

一直以来,越殊对这一世的身世所知寥寥。从前也不敢细问,怕勾起母亲的伤心往事。

直到今日听奚轻云主动提起,他才知晓自己并非父母精血所化,而是有感而孕。

是魔域降临之时,天地交感之间,突然在奚轻云腹中出现的一团生命气息,甚至不曾达到怀胎十月的标准就降生于世。

身世如此离奇,一般人以为他是妖孽魔种并不出奇。

而受他庇佑才平安无事的奚轻云却笃定道:“什么魔种,我儿乃是道胎、神胎!是生来就要干一番大事业的!”

二十年前,魔域消散的夜晚,面对手持神兵的天人,她也曾发出如此笃定的呐喊。

当越殊以一缕意识深入她的心灵之海,浮于海面的记忆泡沫为他折射出当年之景:

“不,不,我儿不是魔种”

徘徊在城池废墟之中的年轻女子衣裙染血,她一手轻抚小腹,一手执起长鞭,以淬体之境,试图反抗来自天人的威压。

最后,或许是魔域崩解的风暴为她赢得了逃生之机,或许是来自命运的垂青,或许也有照幽镜的帮助,她险之又险逃掉了。

越殊从海面的记忆泡沫中畅游而过,看见她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也看见此后她与幼子相依相存的经历,其中既有越殊不曾参与的故事,也有让他记忆犹新的画面。

他的意识不断下潜,直到心灵之海的深处,直到看见清澈的海水变成铁锈的红。

越殊心中明悟:“到了!”

魇族以意识之种寄生人族,越殊是唯一的例外。而奚轻云当然不在“例外”之列。

得知真相的越殊岂会放任这一世的生母体内潜伏着不知何时便会爆发的危害?他或许解救不了所有人,身边人总是能庇佑的。

母子二人前来这片禁区的路上,越殊顺便抓了一批十恶不赦的匪徒做实验品,目前已经在他们身上总结出一套有效的方法。而今,是时候解决奚轻云身上的问题了!

在奚轻云的配合下,他以一缕意识深入其心灵之海,以对奚轻云的心灵无损为前提,他最终一路抵达海底的“绯红地带”。

大片大片几乎将海底污染的“铁锈”在越殊眼前铺开。他的到来仿佛惊动了某种事物,大量“铁锈”蠕动起来,仿佛一张绯红的地毯在海底掀起了一重又一重的波澜。

奚轻云的心灵世界陷入动荡。

表现在外的便是她整个人闷哼一声,意识一阵迷糊,隐隐然就要昏睡过去。而另一抹意识就要在下一刻强行接管这具躯壳。

当然,这种强行接管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根据越殊从匪徒们身上得到的经验,“强行破壳”会对魇族意识体造成无法抹消的损伤,最严重时,可能破壳没多久就会自我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