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卓教练的言语的确粉碎了苏子衿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令她陷入彻头彻尾的沉默。

哪怕卓教练已经离开,此时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依旧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像只没有灵魂的人偶。

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来的。

苏子衿惊醒过来。

她的目光投向病房虚掩的门扉,微微提高声音:“门没锁,请进。”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道拎着果篮的身影走了进来。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工装裤,雪白的球鞋,一身打扮干净清爽的少年视线在病房中一闪而过,而后便向床头走来。

越过大片大片昏暗笼罩的地带,在床前阳光照耀的靠背椅上坐下,越殊将果篮往床头柜一搁:“听说你出了车祸,还好吗?”

“……”苏子衿神色复杂。

自从车祸发生之后,她没有主动联系过任何人,包括一中和体校的同学。过分敏感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如此狼狈地博取同情。

正因如此,越殊的突然出现令她大感意外。“听说”?难道是听卓教练说的吗?

想到卓教练与李教练相识,而越殊与李教练几乎形同忘年之交,她大概明白过来。

“出了点意外,司机中午和同学聚餐喝酒之后酒驾上路,已经被抓起来了……”

苏子衿低声开口,想到这场无妄之灾,她的神情便情不自禁染上一抹忧郁与痛恨。

至于她还好吗?答案是否定的。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迎着少年如温水一般带着淡淡关切的眼眸,苏子衿不知为何生出倾诉的想法。

或许是昔日雨夜的咖啡厅留给她的记忆太过深刻,在这个有着诸多光环的少年面前,她本该前所未有的自卑,不肯泄露丝毫狼狈,偏偏苏子衿却生不出这样的心思,反而在他面前前所未有的坦然。似乎相信眼前的人愿意包容一切浅薄与鄙陋。她会得到尊重、理解,而非漠视、怜悯。

“医生说我不适合再当运动员,爸妈要求我继续读书,教练也劝我回心转意……”

苏子衿将这几天的经历一股脑倾诉出来。床边的少年只是默默听着,没有打断她。

“……‘珍惜已有的幸运,不要白白浪费了。’我记得你那天晚上是这么和我说的。只是当时我不懂,后来我才明白,虽然前面十六年过得很辛苦,但认亲后能来到大城市,能进入重点中学读书,后来还发掘出田径天赋,怎么不算是幸运呢?”

所以说,与其追逐得不到的父母之爱,不如珍惜她已有的一切:优越的家庭条件,接受教育的权利,与生俱来的天赋……

可惜,最后一项已经失去。

若是她再不珍惜仅剩的两项物事,或许她真的会被父母彻底放弃,从此一无所有。

越殊微微点头:“但愿你真的明白。”

苏子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轻飘飘的:“放心吧,我都想明白了,我会珍惜现有的一切,听爸妈的话好好读书……”

但她眼睛里分明写着她还想跑步。越殊注视着这双眼睛,仿佛看见十年之后,那个跌落在血泊中的女孩子不能瞑目的眼睛。

“介意我看一下你的病历吗?”

越殊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苏子衿不明所以,她用眼神示意床头的白色文件袋,“病例、诊断报告单、CT这些,都在里面,你想看的话就看吧。”

病房内一时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看完所有档案,越殊心中有了数。苏子衿的情况在他看来并非绝路。至少,以他在悟道状态下创造的“破限之法”三管齐下,痊愈希望极大,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虽则如此,理论终究只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