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不可小心翼翼:“仙君可要召个仆从,替谢宫主换衣擦身?”

否则萧芜堂堂魔宫现任宫主,一直守着个活死人,也不像是样子。

萧芜径自持续手上的动作:“不必。”

他替谢春山换过衣服,便守在了床沿,床榻上的谢春山恬静安然,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

萧芜摩梭着他的指尖,皮肤仍有温度,他便轻轻伸手,将指尖贴在了脸侧。

就像谢枢装成药师为他上药,安抚的揉他时那样。

他借着这点浅薄的温度,坠入了梦中。

*

谢枢睁开眼睛。

身下绵软,助眠安神的香气萦绕在身边,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魔宫的软榻之上。

梦中,有人执着毛巾,轻柔的抬起他的手臂,仔仔细细的擦过每一处皮肤。

那毛巾清洁完面颊,又拭过脖颈,手腕,指尖,甚至是腰腹,当那巾帕似乎还要往下时,谢枢恍然间睁眼,瞧见了萧芜的面容。

他定定愣了片刻,想要轻声问:“你怎么了?忽然好憔悴。”

萧芜依旧是清贵仙君打扮,长发用银冠束好了,可漂亮的眉眼微微低垂着,没什么活气,眼下也是小片的乌青,唇色苍白干裂,活像被欺负狠了。

可苍山道人已死,萧芜应当贵为两界至尊,谁还能欺负他?谁还敢欺负他?

下一秒,谢枢意识到,他大抵是在梦中。

66呼唤不出,寝宫的布置也与现实间有所差别,面前的萧芜不像他精心养在宫中的小仙君,倒像是原本那个被无妄宫主磋磨折腾过的模样。

于是他尝试着撑起身体,却只是指尖轻微的移动。

萧芜愣愣看着他,像是不相信他能动了,忽的落下两行泪来。

他哭起来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声响动静,只是眼眶无声的湿了,然后泪水从里头溢出来,顺着下颚滚到地上,而后忽而偏头,狠狠眨眼,将泪意尽数压下了。

他甚至挤出了一个笑意,哽咽道:“梦到你了,是回来看我吗?”

谢枢看着他,心想:“不要这样笑,好难看的。”

平芜君的笑,该是终南山下百花丛中一回首,淡然而温和,惹得论坛无数人叫老婆,而非带着眼泪和涩意的苦笑,活像是被人欺负狠了。

萧芜却不知道他的想法,执起他刚刚动了的手指,胡乱的与谢枢十指相扣,他抿了抿唇角,将笑意抹开的更大,像是欢心高兴的模样。

可谢枢看去,一滴泪水正挂在他睫毛边缘,摇摇欲坠。

谢枢想:他实在不该哭的。

平芜君萧芜,两界玄首,仙魔共主,他怎么会哭?

因为谢春山死了吗?

剧本里萧芜在无妄宫受尽折磨,都不曾落过一滴眼泪,他的风骨该比修竹更加挺拔,比冰雪更加高洁,这样一个人,是不会落泪的,更不会为魔门宫主的死落泪。

梦境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又不讲道理,可偏偏在梦中谢枢也见不得萧芜落泪,他很想为萧芜拭泪,让他不要再哭了。

于是他真的做了。

身体沉重异常,但还在操控范围内,谢枢艰难抬手,温热的指腹擦过萧芜通红的眼尾,将最后一点湿意暖去了。

可下一秒,他略疑惑的看向指尖。

不擦还好,这一擦,萧芜的眼泪越滚越多,几乎将指腹浸透了,多到谢枢怀疑自己手上是不是抹了洋葱和辣椒面,将光风霁月的仙君害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敢再碰萧芜了。

谢枢艰难的撑起身体,后退两步抵到床沿,试图和萧芜商量:“仙君,我不碰你了,我躲开一点,你……”

你别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