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娘颤抖着捧着丈夫的?头颅,温柔地将?他的?眼睛合上,一点一点整理好他的?遗容,小心翼翼放在?丈夫的?脖颈上。
“三郎,等等我……”
吴王斜瞥她一眼,刚要说?话,却见凤娘起身,低头朝这?边扑过来。
“王爷小心!”下属惊呼一声,本?能?地挡在?吴王身前,犹豫一瞬,只摁着刀柄,没有拔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砰!凤娘一头撞在?廊庑的?柱子上。
“娘”
院门口,裴禛疯了似地跑过来,抱住母亲缓缓下滑的?身体,看着那满头满脸的?血欲哭无?泪,不?知所措。
凤娘虚弱地喘息几声,积聚起最后一点精力,颤抖着手抚上儿子的?脸颊,“别……别……学他。”
话音未落,手已?无?力地坠下。
裴禛抱着母亲,他空张着嘴,只觉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胀苦涩,想哭哭不?出来,想喊也喊不?出来,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胸口炸开似的?疼,几欲昏厥过去。
“啊啊啊”
死寂过后,是一声惨烈的?痛号。
这?个声音不?是喊出来,不?是哭出来的?,像是从心底最深处,用手血淋淋地挖出来,带着无?比的?痛,扔在?火堆里?。
凄厉的?呼喊在?小院上空孤独的?回荡,所有人都沉默着,回答他的?只有火把噼噼啪啪的?燃烧声。
良久,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饶是隔着层层衣服,也能?感受到那只手所带来的?冰冷和压抑。
“和你说?过多少次,任何时候,都不?要在?人前显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软肋在?哪里?。”落在?他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吴王的?声音也越来越冷硬,“你太沉不?住气了。”
裴禛深深低着头,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别人察觉他眼中的?恨意?。
吴王收回手,缓缓向外走了两步道:“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裴禛深深吸了口气,竭力压制着满腔的?悲愤,“请……父亲指教。”
“你目标不?明确,心肠软,耳根子也软,做事总是犹豫。你想保你的?母亲,一开始就该不?顾她的?反对送到别处,那样我就不?会发现她,她就能?活命。”
“你想要那个女人,一开始就该不?管不?顾抢到自己身边,把你熬鹰、驯马的?手段都使出来,还怕她不?臣服于你?”
吴王斜睨着儿子,“与其追求虚无?缥缈的?情爱,还不?如握紧手里?的?强权,心肠硬一些?,对你有好处。”
裴禛终于抬起头看着父亲了,用染满血的?手擦掉脸上的?眼泪,扯动嘴角笑道:“儿子……记住了。”
吴王淡漠地扫过凤娘的?尸体,走前吩咐连小院带人一起烧了,待看到身首异处的?三郎,眼底一片厌恶,“找到那两个小杂种,和他们?爹一并喂狗。”
侍卫们?举着火把,看着抱着母亲坐在?雪地里?的?裴禛,踟躇不?敢上前。
“我来处理,你们?都下去。”裴禛道,声音冷静毫无?起伏,和刚才崩溃不?能?自已?的?他好像是两个人。
侍卫们?互相看看,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裴禛抱着母亲艰难起身,小心把母亲放在?三郎身旁,最后看了母亲一眼,拿起火把,扔了上去。
下雪了,雪花从浓墨一样的?天际飘落,还未落地,就被熊熊火舌舔舐干净。
无?数火星盘旋着升上高空,裴禛抬起头来看火,脸也染上了火的?颜色,可那双异色的?眼瞳没有任何表情,沉寂得像干涸的?枯井。
以后,再也没人唤他伽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