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存惴惴不安地敲开牛宇办公室的门。牛宇捧着一个巨大的搪瓷茶缸,啧啧有声地喝着热茶。思存安静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等待牛宇发话。
牛宇给她一张报纸,点着一篇文章说,“这篇小说读过吗?”
思存一看,是X市日报转载的短篇小说《伤痕》。这篇文章她三年前就看过了,从《伤痕》开始,中国文坛刮起了一股“伤痕文学”之风。她们中文系还专门组织阅读了大量的伤痕文学,从《班主任》到《灵与肉》,从《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到《本次列车终点》,从中汲取了文学的养料,也批判了个别作品的高谈阔论。
思存说道,“这篇小说最早发表于1978年的上海《文汇报》。已经三年了。”
牛宇说,“伤痕文学现代还在影响着文坛,我们杂志社也收到了一些投稿,但是质量都不高。你丈夫也经历了□的伤痕,能不能让他也写一篇,投给咱们杂志社?”
思存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他现在生活得很好,没有必要去写那些过去的事情。”
牛宇喝了口茶,说,“这毕竟是那个年代造成的悲剧,值得反思,很有典型意义。”
思存看着牛宇,“主编,生活还是要向前看,总是耽于过去的伤痛,又有什么意义呢?”
牛宇没想到被一个实习生驳了面子,借着喝水掩饰尴尬,“你回去想一想吧。”
思存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托腮沉思。墨池好不容易走出过去的伤痛,她是死也不会让他再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遭遇。她哗哗哗地翻着案头的文学杂志,各种“伤痕”的揭示此起彼伏。那么多悲惨的故事让她有点透不过气来。黑白颠倒的岁月已经过去了,改革开放政策让社会逐渐走向了繁荣。思存突然来了灵感,拿出稿纸和钢笔,写下了一个题目,《春之恋》。
又过了一个月,思存结束了她的实习。牛宇不计前嫌,给她的实习评语是,“优”。
返校的第一天,刘志浩找她。思存去了刘志浩的办公室,刘志浩递给她一份文件,“好消息,鉴于你大学期间学习成绩优异,实习表现突出,学校给你撤销了处分。”
思存接过撤销处分的决定,并没有感到兴奋,只是松了口气。无形的包袱卸去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委屈。现在学校周末都会开露天舞会,新生们聚在一起学交谊舞,也跳霹雳舞。有时还会有人提起她们三年前那场偷偷摸摸的舞会,在低年级学生眼里,那只是个小儿科的笑话。
刘志浩靠在办公桌前说,“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今年中文系有一个留校的名额,本来以你的成绩,肯定是能留校的,但是因为风言风语太多,学校把名额给了别人那人也你认识,你们宿舍的,苏红梅。下学期开学,她就是中文系的老师了。”
思存心里猛跳了两下,很快平复了,她没有吱声。
刘志浩说,“苏红梅比你聪明,她两年前就利用家里的关系,偷偷把处分撤了。你公公是市长你都不知道利用,你要是让他帮你说句话,也不会一个处分带了三年多。”
思存硬着口气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不想利用任何人的关系。再说,那次处分学校本来就给重了,我还不服呢。”
刘志浩说,“没见过你这么倔的,这次要不是我跟学校力争,你的处分还撤不了呢。带着个处分,你将来分配都成问题,哪个单位敢要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学生?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分配个什么单位?”
思存说,“我没什么想法,服从分配,只要是在本市就可以。”
刘志浩说,“我倒是有个建议。你学习成绩好,应该去考研究生。以你的成绩,考上研究生很有希望”
思存道,“我不想考。”
刘志浩问道,“因为你丈夫?”他至今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