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澜看了半晌忽觉心口发酸,说不尽的愧疚与挣扎压得他喘不过气这人竟是因他来到这世间,可他又如何经得起生身父母这几字。

“是男童”。裴凛玉在他身侧坐下,伸手抱过婴儿,平静道:“裴家已知晓这孩子,我是断然不能将他遗弃,”顿了顿,“他叫裴晓”

这名称是他想了两日才定下的。说来也妙,亲历后才知,与人起名原是如此劳神费力。

“他是我裴凛玉的孩子,今后自然不会有所亏待”。裴凛玉说着自己也忽然一愣,瞥见长澜低头仍看方才还怀抱小人的手,一时心中一沉他所提只有这婴孩,自然是未考虑过他。

长澜一向有自知之明,此时只怕一目了然才未有多问。

“这人小巧可爱,倒是讨喜”,长澜脸上带笑,神色憔悴,声音平静。低眼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似要越过其看穿什么。

裴凛玉试探:“你就未有他想?”

“能有何他想”。自想倒是有许多想他活至今日虽是无波无澜却也荒唐好笑,或许他便该如此过活,荒唐半生仍不过他人命中短短行衣过客,于裴凛玉而言也不过是寥寥路人,素昧平生。他不曾想过自己会有孩子,更别说是与裴凛玉的果真造化弄人。

只是。“……凛玉,你就不怕公主知晓,委屈了他又委屈了公主?”

“你不用多虑,我与公主……”裴凛玉顿住,不再言语。

过了两日,跟随宫人外出采购的展护借机来看他。只是他因难产用药过多又昏睡半日,醒时展护已离去回宫。

许是展护不愿他被蒙在鼓里,离去前托医师告知他一事公主轻渡已怀有身孕,半月前回宫便是为将此事亲自告知其母。

傍晚时下了场秋雨,叫本就入暮时凉的地方愈加湿冷。长澜望着窗外浓云,早早熄了灯盏。

窗外不知何时又响起细碎雨声,昏昏欲睡之际忽听房门开合,恍惚间有人爬上床榻,将他纳入怀中。

雨落润万物,方知秋雨恩。那雨不知何时停歇了事,长澜只知那怀暖的发烫,叫他胸口发酸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过了将近半月,长澜才能起居自用,偶尔还能拿上生疏的剑提气练功。

是夜,离裴晓出世已有两月。

长澜一身清爽地推开房门,见屋内未燃灯盏,索性借着清辉银光靠近床榻,只是脱外衣时微微一愣,望着床上的黑影不由无奈叹息。

前些时日这人还只是在他睡后才来,如今竟也不管不顾地随来随往。说来这一月他皆在此处未回公主身边。

长澜坐下,侧躺的人微微往里挪动,不忘将被褥掀开供他躺入。一躺下,那人如以往侧躺着环住他腰身,头抵肩颈,气息平稳,一言不发。

长澜睁着双目,任他如此他已不愿遐想揣测,妄自多情。

裴凛玉睁着眼也是未睡。细细嗅闻这人沐浴过的清香,心间跃起阵阵澎湃,过多贪婪也涌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