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教”教主,却总表现得很纯真纯真地遵循世俗道德,纯真地欣赏着雕梁画栋。
顾瑶甚至从未注意到过什么榫卯,什么花窗。
这些东西在他眼里不过是财富的代表,美则美矣,却绝不会能够留他驻足欣赏。
“我可以问问,在你眼里”顾瑶突然说,“我和那些花窗,有什么区别吗?”
谢不敏:“……诶?!”
他表现得很错愕,血色浅淡的唇微微张开,一时语无伦次,手急得都开始比划起来。
“不是的不是的!人和花窗是不一样的。”
他脱口而出,因倦怠而蔫蔫沉沉的表情里又搅和了一层晕乎乎的苦恼。
谢不敏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清瘦的手指插进了鬈发间,半揪不揪地挠着:“嗯、嗯……一个花窗画出来就是一个样子的,尺寸多少,正看侧看如何,只要仔细注意,一定不会出错。”
“但是人很复杂。人画不出来,人雕不出来,越细致就越出错。”谢不敏努力地想说明白,“万物清晰可辨,人则是一团团沙子。”
“人?”顾瑶挑眉,“我要听你说我。”
哼哼哼,我好咄咄逼人哦。
“……诶?诶?诶!诶……?!”
果然,谢不敏面色呆滞地冒出了蒸汽的味道,一连串的惊呼死机般地哒哒滚出口。
“殿下、殿下……我……”
他双颊酡红,双耳滴血,整个人从头红到尾,马尾辫局促不安地抖来抖去,还因为升温炸开了些碎发,翘起一绺绺摇晃的杂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抱歉,我、我不应该……”
不知道为什么,谢不敏看起来羞愧的得要晕过去了。
顾瑶试探着说:“不应该……?”
谢不敏哽咽了一下,垂下头,呜呜道:“我不该偷偷画您,不该偷偷雕刻您。”
顾瑶:“……”不是?哇噻。
那双清澈见底的乌石眼眸盈满了水光,谢不敏抬起了头,不肯让泪水滚落。
他忍着哭腔,问道:”您可以原谅我吗?“
少年面庞如翠竹秀朗,神情恳切虔诚。
但顾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太诚恳了,也只有诚恳。
一个正常人,能够这么自然地将羞愧撤去,顺理成章地换上极致的诚心?
简直就像是……在走公式一样?
顾瑶沉默了片刻,第一次在和人的来往中感受到了手足无措。
或许说第一次也不太恰当,花渔也时常让顾瑶没得说。
但这又和花渔来往时的无语好笑截然不同。
顾瑶感觉到了一种……荒谬?
就是,一种进入了完全和自己往常认知相悖的机制中,突然完全没办法利用自己的经验去应对这种场面的荒谬感。
他和谢不敏对望着,心中交织着困惑与审视。
他决定做出自己的试探。
顾瑶微微皱起眉头,任由自己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谢不敏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好像捕捉不到顾瑶脸上显而易见的欲言又止。
仿佛投石问路,本以为可以在清澈水面上溅起涟漪,结果石子被无声无息地吞没,安静地沉了底。
水至清则无鱼,但谁也想不到,这片清潭,竟是弱水。
“……”顾瑶开口道,“不对吧?”
谢不敏怔怔乖乖地望着他,模样洗耳恭听。
“你表现的,不对啊。”
话一说出口,顾瑶感觉自己隐约触碰到了某个规则,某个属于谢不敏的规则。
他顺着这个思路,清晰地拆穿了谢不敏:“如果真的羞愧,就不要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