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渔那如墨的青丝向来规整地束于脑后,此刻却有几缕鬓发因那一记掌掴的猛力而零乱散落,牢牢地黏附在他那莹润光洁的额头上。
顾瑶又将视线聚焦在了他的额角,轻轻地说:“反正,最差也就是这样了。”
这时,她伸出手掌,动作轻柔,仿若微风拂柳般抚去他额角的汗珠。
只是,她很快就品味出了暴力带来的慰藉,掌侧挟着几分劲道重重地擦过他细嫩的肌肤,留下泛红的印子。
顾瑶无声地轻笑,又收敛了表情,将那湿发轻缓撩至他的耳后。
花渔因为害怕避开了她的眼神,也就错过了她一闪而过的笑意,只品味到了突如其来的温和。
他的颤抖先是猛地停滞,随后渐趋平息。
眼中瞬间决堤般盈满泪水,花渔那双向来噙笑的眼眸此时竭力睁大,眼眶涨得殷红,妄图阻止泪水坠落,却仍折射出点点璀璨光芒。
他死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将自己整个身躯猛力砸进被窝里。
花渔把伤到的那半脸埋在枕头间,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滴到鼻根处。
蓄了一小块水汪后,他又开始奋力地挣扎着,手脚并用弄出很大的动静,伸出手狠狠扯了一把被子,发现被子被顾瑶压着后,又动作幅度极大地扭腰蹬腿,紧接着转身把全脸都用力地埋在了枕头里。
顾瑶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轻轻地挪了挪身子,将被子让出来,双手轻柔地把被子推到了花渔身上。
花渔肩膀剧烈地抖了抖,毫不留情地硬是把被子抖落下去。
“我知道你很在乎脸,但我要扇你巴掌时,不会管你平时在乎什么。”大概是终于在花渔这里发泄了出来,顾瑶总算感到了几分平静,耐心地跟他解释,“就像你也未曾在乎我可能会受伤。”
意料之中的,花渔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整个人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顾瑶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枕头变得越来越湿,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有些过分。
花渔很幼稚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他也并不傻。
见证了今晚这一整晚的闹剧,在他心里,顾瑶定然会是一个玩弄了他师父又对自己的丈夫弃如敝履的冷血无情的女子。
加上他平素对顾瑶有着那些轻佻的评价,所以,综合考虑,印象不佳,也实属正常。
好吧。
顾瑶虽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她也能够体谅花渔的心情。
她今日已然做了恶人,需要做一点能让自己显得善解人意的好事。
不然她也会很难过的
爱憎恨别之苦,如醉酒一般令她微醺。
于是,顾瑶轻轻抬起手,手指温柔地摩挲起花渔的发丝。
一下又一下,要放轻力道,要耐心,就像宋时清替她挽发时那样。
她善于模仿,并借这份模仿来纪念某些东西。
顾瑶语气温柔地说道:“对不起。很疼,对不对?”
一开始,花渔依旧保持着沉默,他将自身严严实实地紧裹于锦被之中,身子蜷缩之态更甚,仿若一只瑟缩的幼兽。
那单薄身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似要隐入这被褥的庇护,仿佛如此便能将伤害尽数阻挡。
但随着顾瑶的话语如缕缕春风般不断飘入耳中,花渔猛地抬起头来,恨声道:“我只是想要打扫出空位!是你说要打地铺的!是你说的!”
这般执着地重复数遍之后,花渔满心的委屈终是再也无法抑制。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呜咽,鼻腔中随之溢出细细的哭腔。
真的很轻很轻。
为什么呢?
因为,花渔是一个不擅长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