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如愿以偿。

他的床榻已经被下人收拾干净，丝毫看不出曾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情事。

只可惜这种“丝毫”只是对顾瑶而言的。

宋时清淡淡地扫过了一眼，平静的面庞上划过一丝自嘲的笑意，那双黑曜石般莹润的眼眸不动声色地在顾瑶的脸上落了落，依然不动声色地脱下了外衣，轻声道：“殿下，歇息吧。”

顾瑶：“……”

顾瑶点了点头，钻进被窝里，掀开被子，看看宋时清，又看看身边的枕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宋时清的视角里，顾瑶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乖。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顾瑶的脸颊，鬓边的发丝垂落，鼻尖也落了一点灯光，温润如玉。

顾瑶早已习惯了宋时清静静地睡在他的身旁，什么都不做，但这对宋时清来说，却是一种新奇而珍贵的体验。

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好亲密。

比情人更暧昧，比挚友更亲昵。

……是夫妻才会做的事情。

顾瑶睁大明眸，盯着宋时清，像是要数他有几根睫毛似的。

宋时清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须臾，又悄悄将视线移回。

此刻，顾瑶已然阖目安眠，宋时清的目光则变得柔和许多，宛如轻羽拂面，流转间带着一丝执拗的期盼，想将人变得更小更乖一些。

顾瑶今日累了，入睡极快。

他再一次入梦了。

白色。

雾蒙蒙的白又一次笼罩在视线之中，他感受到鼻息之间充斥着湿润的潮雾，那层云遮雾绕一般的白缓缓凝聚，出现了布料的纹理。

再次抬头，遮天蔽日的白布触目惊心，横竖歪斜着在风中摇曳，冷清的灵堂外空无一人，飒飒风声卷过，几乎要将顾瑶吹开。

……我又变成蝴蝶了么？

这是灵堂吧。

灵堂？是谁的灵堂？

顾瑶心有所感，飞进了灵堂之中。

一进去，就看见了供台。桐黑色的供案上放着简单的供品、一盅饭和三支缠有棉花团的黑色筷子。

太子伴读、宋尚书之子自尽。宋丽红有愧，不敢来此；生父有怨，不愿来此。他的继母更无所谓于他的生死，而人死如灯灭，亲朋好友竟然寥寥无几，畏此局势之后的风雨欲来。

堂内站着唯一一个人影，锦衣素服，靴面錾刻着繁复的云雷纹饰，银丝嵌边，肃冷地矗立在丧盆旁，烧纸钱和燃香的星火在他脚边闪烁，宛如星碎的晨露。

白纸书写着斗大的“奠”或“悼”字，灵堂两侧挂有祭幛，在灵堂的正中摆放着灵柩。灵柩隐在了灰暗的光线中，顾瑶心中正唏嘘不已，忽地听见了敲击声。

咚、咚、咚。

手指敲击木椁的响动令人惊悚地出现，顾瑶害怕得蝶翼都快炸鳞了，堂内的暗角却被照亮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着一盏莲花底的长明灯，昏黄的烛火照映在指节上，指甲润泽。方才朝下的指节轻盈地叩了叩灵柩，烛火随着动作摇曳，腕间一环从手腕处滑落，金银交错、低调奢华。

永安王一袭红衣鲜艳如火，在素白灰暗的灵堂内分外炫目。

顾丹站在门前，素衣银装，拢在两处墙面阴影之间的光亮下。

一光一影，一白一红。

永安王笑眼盈盈地望了过来，语气亲昵又欢喜，像是意外地撞见了熟悉的人：“皇兄！”

顾丹静静抬起眼帘，与他的目光交汇，语气淡然：“丧礼之际，不着朱衣。”

顾瑶放下手中长明灯，行至顾丹面前。

他笑靥盈盈，话语甜蜜得不分真假：“我喜欢红色啊。我喜欢哥哥，所以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