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跟他说拜拜，收获了一个轻快的“下次见”，然后，张景潇挥了挥手，从窗里跳了出去。

心中悬起的大石头终于落地，顾瑶像是被崩紧的琴弦兀地松弛，整个人瘫在了床上。

恐惧来自于无法抵抗和不可预知，张景潇对于顾瑶来说就是那个无法抵抗和不可预知吧……

实在不确定他如果突然出手，自己的暗卫来不来得及救自己。

平心而论，张景潇对永安王还不错，但是顾瑶有个优点：很有自知之明。

张景潇对他的“好”，更像是在哄小孩子那样的“好”。

如果说张景潇对顾瑶来说是无法抵抗和不可预知，那顾瑶对张景潇来说，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顾瑶想起了他的皇爷爷。

满面皱纹，病魔缠身，虚弱得奄奄一息，眼神依然冷静肃穆，无比清醒肉身的衰老，却不会摧毁独身孤立的灵魂。

也正是衰朽的、行将就木的老人，强撑起身体，笑着给他摇了摇拨浪鼓。

“酸酸……会有锦绣前程。”

酸酸是顾瑶的乳名。

张景潇就像是在给他摇着粉饰太平的拨浪鼓，用一种对待小孩子的方式，满足着他的好奇心，以回报永安王的善意。

对着张景潇联想到皇爷爷其实是件很古怪的事情，但是顾瑶有一种直觉

所谓时势造英雄，不同时代背景下磨砺出来的“英杰”有着不同的气质。

张景潇和皇爷爷有着类似的气质……拥有系统的张景潇……会老么？

顾瑶直觉自己明晰了什么。

她振作了一下，反复提醒自己长乐公主现在很危险，不能一到永安王这儿就开始咸鱼。

生死攸关！

这个时候可不能把永安王和长乐公主彻底分开

是了！

顾瑶啪的一声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灵光一闪。

他之所以看不透张景潇，完全是因为张景潇在两个世界中，犹如天堑一般的撕裂感。

一个插科打诨又和善的侠士，和一个浑身鲜血轻描淡写砍下头颅的……暗楼首席。

顾瑶不应该把这两个人分开来看！

他顿时想起来了张景潇说的那句“我昨晚替你检查了一下”他检查我有没有被“穿越”？

怀疑顾瑶和母仪天下系统有关？

真的只是这样么？

哪怕是不同的利益环境，一个人的行为逻辑是不会发生真正改变的！

顾瑶低头看了眼手上握着的柳叶刀，慢慢地松了手。

调动肌肉和筋骨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手指上的酸痛。

张开手心，刀把上的纹路深深地印在了掌心之中。

顾瑶一整晚都没有松开这把刀。

倘若，顾瑶是张景潇，他拥有系统，可以使用很多非凡的能力，他会对永安王做什么？

一个冷血利己的恶人，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选择杀人灭口；而善良的侠士，会心存感恩，报偿恩情。

顾瑶自认是不好不坏的人，所以他可以模拟一下张景潇的选择。

如果他是张景潇，他会怎么对待永安王？

“我会消除他的记忆。”顾瑶心想。

让“永安王”忘却，若有缘分，可以下次出手相帮。

顾瑶：“……”是了！

但是张景潇为什么没有成功消除我的记忆？

顾瑶安详地闭眼，思绪渐渐变得困倦，他还没有来得及再睡一个回笼觉，就被王铮拽去吃早饭。

在船上闲逛了一天，次日转陆路，乘马车前往黄州。

官道宽阔平整，前后是随行的军队，顾瑶的马车跟个煎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