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开口,这真相中包藏的祸心和黑白颠倒的误会让他如何开口?
告诉他什么呢?
是他体内确实有封印,封住的却不是他以为的杀妻杀子的魔头生父,而是不死的魔主残魂?
还是告诉他,为了封住魔主,程商不惜化身封印,程商是封印,封印即是程商?
抑或是告诉他,程商是借由他的法力封印魔主,他愈是与封印争夺法力,魔主便脱困得越快?
封印彻底解开的一日,便是魔主重见天日之时,殷停几乎不敢想,届时祝临风会有什么下场。
他更不敢想,当祝临风得知这一切时,得知他怨恨的生父远没有设想的不堪,所有的怨恨都源自于阴差阳错的误会,祝临风又该如何去承受这无处安放,落了空处的仇怨?
他会被压碎。
一想到这些,看着祝临风因担心他而忧心忡忡的脸,殷停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可这世上最有资格知道真相的就是祝临风本人!
“殷停,小停,”祝临风意识到殷停有话想说,抬手揽了揽殷停后背,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说道:“你从前瞒了我许多事,我这人向来大度,不再同你计较,只是若你今后还有事敢欺着,瞒着……”
察觉到殷停心中巨大的不安,祝临风本意是劝哄,然而他委实是没有说软话的天分,话到临头,再吐出来,语气竟转了个南辕北辙,成了带几分软和的威胁。
然而正是这熟悉的别扭语调,却让殷停感到莫大的心安,他像被当头一棒敲住,疼得他眼泪止不住的流,殷停从未觉得自己这般爱哭过,他只是心疼,为祝临风,为他的师兄。
“师兄……”殷停将额头抵在祝临风的肩窝里,声音抖得厉害:“是无妄生,封印的是无妄生。”
话音刚落,殷停察觉到,祝临风的身子顿时僵硬得像一尊石像。
……
“那外魔没动静了。”
暗算了莲韵真人后,渤海学宫的男修和丹涯子自云头落下,遥遥望着不再震动的封禁。
“因果之道虽玄奥,那外魔却发挥不出几成威力,”丹涯子竖起两根手指:“依老朽看,他这秘法缺处有二,一是只对境界相若真生效,威胁不了我等的。”
“至于这二呢,”丹涯子顿了顿,语气幸灾乐祸,“因果一道何等高深莫测,便是造化之境的大能也不敢说能参透些许皮毛,否则古往今来的大能也不会困顿于“天命”二字,不得飞升之缘了。这外魔逆乱因果,焉知是福是祸?”
“非是斩断,”渤海学宫男修的眼中聚拢毫光,仿若洞察般说道:“而是转接,这外魔将他人因果转接经由那把刀转嫁自身,失去因果的人固然消散天地,可他诸因缠身,必定不得好死。”
“那把刀有趣,这外魔却更有趣,”丹涯子眼中精光闪烁,意味深长道:“现下是转而非斩,可观乎那外魔的修为,不过堪堪元丹之境,焉知日后斩不断这诸事繁因?”
“大道之缘,便在此魔身上!”
“道兄经营广陵丹派数百年,竟也舍得?”渤海学宫的男修开口道。
丹涯子回以一笑,“皆为外物耳,若不得大道,千百年后不过冢中枯骨,路边黄土,如何舍不得?”
他反问道:“光运道友又何曾是舍不得的人,若真舍不得方才也不会与我同谋莲韵,与半步造化的余醒作敌了。”
“善,”光运道人欣然应答,说:“相识五百余载,世间知己,唯你我尔。”
“尽快抓了那外魔走罢,若被余醒察觉,恐不好脱身。”光运道人催促道。
丹涯子稍一颔首,凝神细察封禁内的情况,确定祝临风与殷停都力竭之后,才对光运道人点了一回头,转过身,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