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没有用,至少那些练习册摊开在桌面上的时候,我看上去和余淮是一样的。对自己的笨拙做任何掩饰都是毫无意义的,却又是最重要的。
我把至今仍然崭新的课本翻到指数函数那几节,开始认认真真地依据书上的步骤来推导各种定理。虽然慢了点儿,但至少笔头是顺畅的,那种“什么都不会”的焦灼感渐渐消失了。写着写关,当我不再依赖书上的提示,自己推导出几个定理推论之后,心里升腾起一点点喜悦。
其实我明白,题海战术自有期愉悦之处。真的,好歹我以前也算是半个好学生呢,就算是坐在那里解十分种耳机线,只要捋顺了都能令人开心,何况是做题,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不是别的能带来的。
不同之处可能就在于,能给我带来满足感的数学题,比较少。
很久之后,我还记得这天晚上,我在台灯下,不带任何自尊心,不逃避地研读数学书。说来奇怪,那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像是深冬夜里,心里下了一场暖雨,却静得没有一丁点儿雨声。
在我笔头顺畅地解题时,多余的精力飘到了另一个方向。
老天爷是公平的吗?我比余淮笨那么多,这辈子是不是注定没有他过得好?转念一想,世界上还有运气这回事儿呢。
我爸走进屋,把手机放到我桌上,坐到了窗边。我正写到兴头号上呢,虽然有点儿好奇他会说啥,但也没看他。
“耿耿啊,我和你妈研究了一下你的成绩单。我俩都觉得,你就好好主
攻数学、语文和外语这三科吧,一年级成绩差点儿没关系,到高二的时候,
还是去学文吧。”
就跟大夫下病危通知似的,想吃点儿啥就吃点儿啥吧,想学点儿哈就
学点儿啥吧,想考几分就考几分吧。
我头也不抬地“唔”了一声。
之前课堂上是谁对我说“别学文科”来着?是谁对我说“说真的,别
学文科”来着?
我又是对谁说“嗯,我不学文”来着?
大难临头各自飞吧,何况我们又不是同林鸟。
第二十九章 β
~No.
我醒得很早,五点半,比平时闹钟的时间还早了一个小时,一点儿都
不像平时。平时我可是为了多睡五分钟认贼作父都乐意的。
可能当人真的有了决心时,身体各器官还是很配合的,毕竟都是自己人,该给的面子总归是给的。
不知道怎么,我就想起了厨房角落正在落灰的豆浆机。这玩意儿这两年刚兴起,我爸去年年终的时候从单位分了一台。我俩过年前兴冲冲地冒着冷风,去沃尔玛买了一斤大豆和其他五谷杂粮,回到家里,我念说明书我爸操作,认认真真地做出了一大杯香喷喷热乎乎的豆浆。整个过程中,只有我爸对于日益严峻的食品安全问题的观点一二三四叨叨得让我心烦,除此之外一切祥和。
但由于我俩没有经验,光顾着喝,喝完了等我去刷机器的时候才发现豆渣什么的都粘在杯体上了,我刷了半小时,肱二肱三头肌一起拱出来了。
我爸还在念叨豆浆的好,我说你喝你刷。
他就不喝了,特别没气节。
此时我跑到厨房一看,那台白色的豆浆机可怜巴巴地站在角落里。我蹑手蹑脚地把它拎出来,想起家里还有齐阿姨买回来的大豆和薏米,于是摩拳擦掌地决定放手一搏。
五点半,天还没亮呢。我在厨房的节能灯光下轻手轻脚地洗大豆,淘米,内心特别平静。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我们学过老舍先生写的《劳动最有滋味》,老舍先生在某一段落写过,他的妈妈告诉他,地主家的饺子肉多菜少,咱们家的饺子菜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