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被送进医院,医生告诉他,他的眼睛受到了严重的化学灼伤,虽然视力没有完全丧失,但对色彩的感知能力却大大降低。

从那天起,沈墨再也无法分辨出细微的色彩变化。他尝试过无数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画布上的颜色在他眼中变得混乱不堪,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层次感。

那是一个深秋。

沈墨在会堂里侃侃而谈,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台下的学生们。令他失望的是,从他们的眼里,沈墨没有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沈先生,您要看看这次参展的学生作品吗?”一道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沈墨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好。”

他缓步走在展厅里,目光扫过一幅幅画作。这些作品大多稚嫩,技法生疏,构图平庸。

他看得有些意兴阑珊,正在他失望地离开时,一副油画映入眼帘。沈墨被云生笔下那种独特的灵气所吸引了。

“你很有天赋。”沈墨走上前,轻声说。

云生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真的吗?”

那一刻,沈墨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他决定帮助云生,不仅因为云生的才华,更因为他想通过云生实现自己未完成的梦想。

从那天起,沈墨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云生的身上。他为云生安排画室,联系媒体,甚至亲自为他挑选画材。云生的每一次进步,都让沈墨感到欣慰。

“这里光线很好,适合创作。”沈墨推开画室的门,“我已经让人把画具都准备好了。”

云生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沈先生,这太贵重了......”

“别这么说。”沈墨打断他,“你有天赋,不应该被埋没。”

他看着云生走进画室,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的侧脸上。那一刻,沈墨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怀揣梦想,意气风发的自己。

但渐渐地,沈墨发现自己对云生的关注开始变得不正常。

他会因为云生没有按时完成他布置的练习而生气,会因为云生和其他同学走得太近而嫉妒。他开始频繁地给云生打电话,询问他的行踪。

“你今天去哪里了?”沈墨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和同学去写生了。”云生回答。

“写生?我不是说过要你先完成我布置的练习吗?”沈墨的语气变得严厉,“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打好基础,而不是到处乱跑。”

“可是......”

“没有可是。”沈墨打断他,“明天我会来画室,检查你的练习。”

挂断电话,沈墨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但他控制不住。每次看到云生,他就仿佛看到了那个再也无法实现的梦想。

他必须让云生成功,必须让这个年轻的灵魂替他完成未竟的事业。

无论付出什么。

*

沈墨站在云生住过的公寓里,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夜色。

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月光,只有零星的路灯在远处闪烁,像是被遗落在黑暗中的微弱星火。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指尖触到一丝凉意,那是雨水留下的痕迹。

他想起云生最后一次作画的样子。

那时的云生,站在画布前,右手握着画笔,手腕轻轻转动,颜料在画布上流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墨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那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画家,是他用无数资源和心血堆砌出的艺术品。

然而此刻,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和角落里那幅云生没来得及带走的,深红色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