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口下去的时候，尤利卡看见那双原本还垂下眼帘的眼睛，很快就整个抬起来望向他。紧接着，恶龙眉头也像是松了劲，不再有那种明摆在脸上的‘这药真苦’的表情了。随后是湿润的嘴唇离开金属汤勺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尤利卡看见恶龙轻轻地抿了抿嘴，眼神里是某种迫切需要‘奖励’的期待。

于是他轻笑着将那颗糖喂给了恶龙先生，完事又继续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鼓励着明明生理年龄比他大的恶龙先生。

汤药是在喂出去整整五颗糖的时候喝完的。

尤利卡在替恶龙轻轻擦去纹嘴角的一点药汁后，看着恶龙先生从早晨起就一直裸露的上半身，想着虽然散热很重要的，但还是应该披点什么在身上才好，不然等后面体温降下去的时候冒着汗再次着凉就糟了。

可他又不能暂时离开。

对了…！

可以请史莱姆帮忙，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尤利卡记得他在刚到高塔的时候，史莱姆曾经在他…额，光着屁股的时候给他拿过一条裤子，为此尤利卡还是十分感激的。再然后就是情愿能用一下厨房的第二天早晨了。

然而当尤利卡左看右看却始终不见史莱姆踪影的时候，他问恶龙先生，却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它消失了。”

尤利卡一怔。

“…消失了？”

“对，消失了…以前都会这样的。”

原先还只是拉着手的恶龙像是越来越不满足于一个手，于是慢慢地将人类一整个扯进了自己的怀里，直到他的下巴可以靠着人类的肩窝，感受着那个身体乖乖地被他抱住的舒适感觉，然后闭上了眼睛。

“史莱姆并不是真正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生物，并不是只要我把它造出来了就会一直存在下去。我需要不断消耗自身的一部分能量去维持它的存在。”　恶龙带着一丝倦意，埋在尤利卡颈肩的声音像是被埋进了泡沫。

“可我生病的时候吗，光是要维持着结界就很费力了，史莱姆自然也就消失了。只能等到病好后过段时间再造一个新的出来。”

造一个…新的。

听到这些话的尤利卡除了感到惊讶以外，还有了别的感受。

“唯一麻烦的就是，我要给新的史莱姆重新描述一遍我的基本喜好和习惯之类的。毕竟它不会有上一个史莱姆的记忆。”

“第一次生病的时候还是挺麻烦的，毕竟那时候我不知道‘记忆’这种东西是没办法恢复的。可能是我给第一个史莱姆说过太多没用的话了，额外增添了许多…没太多必要的设定，于是我在造出第二个史莱姆的时候也没办法造成跟第一个一模一样的了，毕竟我也记不得当时说了什么。”

“不过还好越到后来我就越知道该怎么做了。保持最简单的‘初始命令’，这样每回重造史莱姆的过程就会方便很多。”

尤利卡看不见恶龙的表情。恶龙说起那些话的时候声音没有过多波澜，或许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但尤利卡依然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

尽管恶龙先生告诉他说，史莱姆算不上真正的生命。所以那也算不上死亡。新造出了的史莱姆会和原先的基本上大差不差，待在恶龙怀抱里的尤利卡，在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恶龙的心跳下，会忍不住去想…

曾经的恶龙先生…也在史莱姆身上注入过‘感情’吗？

当成朋友一样去聊天，随便闲聊点什么都可以。哪怕史莱姆可能并不会理解多少，但还是会留下一些过去的痕迹。

然而每一回，在恶龙最脆弱、最难受的时候，带着那些记忆的痕迹消失掉。

强大的恶龙终究会恢复身体，顽固自身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