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没办法完整地读完那份协议,抵着纸张的指尖颤抖不已,胸口闷着酸意,身体仿佛再也无法正常。

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

那孩子乖顺、温柔、懂事,是最不需要她去操心的那一个。

她却骂他身来就是不正常的,是一个身体畸形的怪胎

就好像多说那些话,自身的罪恶感就会少许些。

后来,或许是那些时不时的打压奏效了,分明很小的时候难过了还是会正常地哭的,后来再也没在她面前哭过。而那些十分偶尔的、控制不住的哭声也微小到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从最初很小的时候会主动想要父母的夸赞,第一天上学时还会捧着书本,像个孩子一样表达着兴奋的心情…

到后来时常的强颜欢笑,将无论多大的委屈都统统憋回空荡的肚子里。

连那些被他用心保护着的弟弟妹妹都时常对他态度轻蔑,这一点随着他们青春期的到来变得更为明显了。

他不识字,在功课上帮不到忙,有时候也会被嫌弃,或许会暗自难受,却从不计较。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材依然瘦小,发育迟缓。

在漫长的日子里疲惫地追逐着时间,争夺每分每秒,却终究还是在自己的事情上蹉跎了一生,被时光残酷又无情地抛在后头。

她都看在眼里。

她什么也不说。

可她其实是十分清楚的。哪怕没有直接的、肉体上的虐待,不尊重他的付出,所有人冷漠…

精神上的虐待和孤立,他所体会的必定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无助。

他亲手为他们编织了一段幸福的美梦,自己却仍在寒风凛冽中瑟瑟发抖。

从第一次债主找上门,到彻底牺牲自我,也隔了有将近半个月。

那半个月里…那孩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女人再也无从得知。

那是再后来的事了。

以为谎言瞒住了那群孩子,可在某一天的清晨,凯蒂莲找上了她。

“他…”

像是很久没有用到那样的称呼,凯蒂莲先是顿了一下,随后才接道,“哥哥他其实永远不会回来了,对吧。”

没有尤妮那么天真,凯蒂莲终于憋不住了,直戳了当道,“那天的‘债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哥哥不会是去卖身了吧?”

女人沉默了。

然后,她将过去日子里所发生的一切,那些隐藏在‘幸福’、‘平安’、祥和背后的真相,一字一句地说了出口。

那个故事漫长又难耐,苦涩又煎熬。

凯蒂莲先是没做声,随后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要…”

可越说却越说不下去了。

深感愧疚的何止是女人。

这个家里,无论是凯蒂莲还是他们的母亲,还是任何人,都选择性对那些责任,对他视而不见。

“可我还要准备考试,还要…”

尝试辩解是最没意义的事。

作为家中第二大的孩子,凯蒂莲自己只需要去管自己学习上的事,偶尔心血来潮催促一下妹妹贝琪。

这一切的自由当然是因为有人在为她托底。

尽管她的哥哥实际上只比她大了两岁。

那天,她们都噤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没再狡辩什么。

而心里却都明白,‘那个人’的离开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跟圣诞老人是虚假的,背后其实是一个拖着重担的消瘦身体,耗尽全力去赚去礼物的渺小身影一样…

生活终于以不再加以丝毫掩饰和美化的姿态现身。现实褪去童话的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