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生乏善可陈,没做过值得任何人称颂的好事,也没做过坏事,每天只为一件事发愁,那就是下一顿该吃什么?

这样的人,没什么人感兴趣。

宋听雪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觉得她很重要的人。

而且是曾经。

因为随着她去世,一切都已经随风散。

她还对宋听雪说:“小雪,要吃饱饭,活下去,可怜的小雪,我可怜的小雪啊……不要想姥姥……以后没姥姥你该怎么办……?”

她让宋听雪在她走后别想她,却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之前,都还在问:“小雪没了我该怎么办?”

宋听雪听话地没怎么想过姥姥,除了有时候,偶尔的时候。

傅夜熙听说过小孩的一些事,但也仅局限于他被宋家认回后,关于他被宋家认回前,甚至他被送到那个福利院之前的事,傅夜熙不知道。

他问宋听雪:“你以前有姥姥?可以聊吗?”

“可以,没什么不可以,”宋听雪说,“只是别人不愿意听啦!你想听我就讲给你听呀!”

小孩很慷慨。

“我六岁的时候姥姥走掉,我那个养父是个酒鬼,他没钱买很贵的酒,最喜欢喝那种调料黄酒和自己乱酿的米酒,喝醉了就打人。我养母不怎么管他喝酒的事,有时候还拿钱给他买酒,但我养父要打她,两个人互相打。我养母后来被他打得受了伤,很严重,她自己不知道,也没钱看病,就熬着熬着,把自己熬死了。”

傅夜熙:“喝醉了打人,为什么你养母还拿钱给他买酒?”

宋听雪道:“山里人都这样,结了婚就和这人绑一块,是死是活反正一辈子分不开,再加上没钱,一辈子走不出山里,家里多个人就是个依靠,是个劳动力。所以只能纵他。我养母常说,凑合活,没我养父,我和她都没法活,可能早死了。”

“小泊村箍住了她的视线,蒙住了她的双眼。其实,在我养父去世之后,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小泊山那么小,山外还有山,世界那么大。我和我养母一样,那之前都以为小泊村就是全世界,全天下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每天都要为生计发愁。”

“我那时候也以为,我养父死了,我可能很快也要死了。”

“你养父怎么死的?”傅夜熙问。

“我八岁那年冬天,我养父喝醉酒,回来打我,我一般不会让他打我,我会跑,那天我被他捉住,他说我不听话,要把我锁在外面,给我一点教训,还让我在雪地上跪着,不能起来。”

宋听雪淡淡的语气像在说别人的事:“我就在雪地上跪了一夜,被那种拴狗的铁链拴着。很好笑,因为那天晚上,我养父没人管,躺床上被他的呕吐物呛死啦!”

“然后我耳朵也聋了,我以为只是暂时的,被冻太久了才这样,就没管,没想到再也恢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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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段话,概况了宋听雪在小泊村最惊心动魄的那一年冬天。

傅夜熙简直不敢想,那几年在小泊村,小孩都怎么熬过来的。

他居然说得轻描淡写,好似习以为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傅夜熙手心刺痛,他回神,才发现自己手攥太紧,指甲掐进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所以……你养父走了,你怎么办?”傅夜熙声音嘶哑地问。

“邻居会救我,给我饭吃,后来村里来人,把我养父葬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把我送去了福利院,那之前,院长带我去医院看了看,医生不停摇头,我就知道,我再也听不到了。不过我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在福利院一两年就把手语学会了。”

宋听雪的语气还有点骄傲,像是为了安慰傅夜熙“你看,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