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这人偶的脸绝非林乐一平时只求神似的写意雕法,而是精雕细琢后翻模,再用色粉和细节笔描摹妆色,手工植入的睫毛和发丝根根分明,花费的心思远超平时千万倍。

从这具人偶上,梵塔打心底对林乐一的制偶技艺生出一股敬意。即使不考虑灵性,他的手艺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林玄一的人偶手指也极长,轻触在泛黄的琴键上,面前摆着五线谱。

轻旋人偶颈侧的发条钥匙,修长的手指便被发条带动,球形关节手指在发黄的琴键上灵活跳跃,循环弹奏李斯特的《钟》。

美妙的旋律实际上来自装在钢琴内部的小型音响,循环播放同一首曲子。

钢琴边紧挨着一台缝纫机,是林乐一平时给娃娃做衣服的地方。

梵塔靠在门边倾听了一会儿,他没拧太多圈发条,所以音乐很快就停了,不过人偶面前摆放的五线谱和弹奏的曲目对不上,琴谱翻在了最简单的《小星星》这一页。

他没再碰什么,退出储藏室关上门,从床边抽屉里翻出一身干净的贴身衣物,将假肢一一擦净,装进林乐一在袁老板那买的大容量锦囊里,一起带出窗外。

林乐一躺在病床上,身上缠着绷带,脸上和手臂上缝过咒线的伤口也包扎了纱布,他一直醒着,瞳仁失去焦距,看着窗外高悬的月亮。

为什么没有直接摔死?他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如同一条待宰的芋虫。

到了该销毁的时候了。

他抓住床边的扶手,想要站起来,至少坐起来,但完全做不到,现在的他只剩一只右手,连翻身都困难,和仓库里那些做坏了的娃娃没什么两样,只能堆在尘封的角落,永远无人问津,没有人愿意花钱买一团垃圾,丑陋无用。

为什么月亮可以高悬天边,永远皎洁,让它所照耀的腐土臭虫自惭形秽。

他抬起右手,想狠狠扯下弯月,掰碎它,蘸满脏污,再还回天上去,别再假模假样假圣洁,既然照耀污秽,就变得和我们一样污秽。

弯月前飞出一只虫影,黄绿色的翅膀纹路在深空中格外鲜艳,穿过漂浮的乌云和林乐一指间的缝隙,越来越近,停落在窗台外。

梵塔抖掉膜翅表面的露水,收拢薄翼,拉开玻璃窗,轻盈跳进病房里。

翅膀收拢,光芒也跟着消失,但那闪烁的微光留在了林乐一眼中,他急切伸出右手,向梵塔的方向。

梵塔不由自主俯身靠近他,林乐一用仅有的右手紧紧揽住他的脖颈,和他身体相贴,哭着说:“哥哥。”

梵塔不介意替代一会儿他故去的兄长,抱着他,坐在病床上,轻抚脊背和头发。

林乐一挡着脸孔,他也知道丢脸,但眼泪自己向外淌,遏制不住哽咽:“针线……带了吗?帮我一下。”

“还要缝咒?不怕身上的皮烂了。”

“那笔墨也可以。”

梵塔从他装针线刻刀的锦囊里翻了翻,里面也有写符纸用的毛笔和墨汁。

“我没法给自己写,你帮我写。定心咒。”林乐一解开病服纽扣,袒露出苍白胸膛,指指痛苦震动的心口。

梵塔没练过书法,但模仿力还算强,依照着林乐一给的符咒上的字迹,毛笔蘸墨,以他胸膛作纸,摹写咒言。

林乐一右手轻搭他的手腕,带着他压笔抬笔,掌控着轻重缓急,黑字一列列呈现在皮肤上,写满了林乐一半个身躯,最后一笔落在胯骨处,白月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体上,肌肉线条光影移动。

咒字落成,他的呼吸也趋于平静,惨白的面孔恢复了些血色。墨字成咒,再也擦不掉,除非解咒。

梵塔扶他坐起,在床沿边坐稳,拿出擦净的球形关节双腿,蹲下来,接在林乐一截肢处,一只手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