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梵塔肩头,咬着牙,眼泪控制不住向外涌,流过脸上针咒缝线的伤孔,盐分渗入血肉,激起一阵刺痛。
“梵塔,如果人能预知自己的命运,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我能预知许多事,总的来看,灾难更多些。”梵塔回答。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自己的命运。原本我大哥是家中独子,但卦君算出他的命数,浮沉双莲,一定会有一位兄弟姐妹与他命运相连,一浮一沉,我就是在这样的期待中出生的,用我的平庸换大哥光耀门楣。”
“但后来我们才明白,他的‘浮’意味着天之骄子,那么‘沉’就并非甘于平庸那么简单,让一朵花浮出水面接受阳光,意味着另一朵将浸入水中不见天日,逐渐枯萎腐败,用死亡成全对方。”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将遭遇天灾人祸,直到被命数碾成尘埃。这不公平,我不甘心,我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钻研灵偶上,没有一天松懈,我一定要成为浮出水面的那一个。”
“可是他从不制止我,还教我诅咒,我做成青骨天师那天,他比我还高兴。他对我极好。”
“也许他心怀愧疚,做出大度姿态收买人心。”梵塔说。
“是,一定是这样,所以他才不得好死。”他无声抽泣,肩膀颤动,“但我很想他。”
梵塔自责不已,拍拍他脊背。
“我哥比我大十岁,你和他年纪差不多。”林乐一注视他金色的眼瞳问,“你有三十岁了吗。”
“有。”
“那你保养得真好,你看起来和我哥一般大。”林乐一闭上眼睛贴着他,脸颊上粗糙的丝线蹭在梵塔皮肤上,“我从不给他好脸看。你们新世界其实就是天堂吧,他有没有上天堂?”
“新世界有一片收留亡魂的斜塔,也许他会在那儿。我去替你找一找。”
梵塔被他逼得无路可退,最后坐到床沿上,林乐一抬腿跨坐在他腿上,然后默默搂着他的脖子。
果然悲伤时抱着点什么就会缓解许多,可他已不再是小孩子,童年时一直渴望却无处施展的撒娇姿势,现在得来机会也已变成居高临下的禁锢,物是人非。
梵塔仰着头,微微喘气,比螵蛸大不了多少的小孩还真够沉的。
日头渐晚了,蜂蜜色的日光斜射进房间,照映在林乐一缝满咒线的脸颊上,柳叶眼眯起来遮挡日光。这张青涩的脸长开后不知会蛊惑多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