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静静地坐着,好像亲密,又好像互不相识。
洛鸢的脑袋昏昏沉沉,头疼得似乎下一秒就能裂开,虽然身体很难受,可竟然又觉得心安,因为连易延就坐在他旁边。
有连易延在,洛鸢仿佛又变回了一年前的那个自己,每一次在赛场上,只要他想到连易延坐在自己这一边的位置,连易延是他的队友,洛鸢就会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连易延就是他的镇定剂。
洛鸢整个人放松下来,最终睡意还是席卷了他的身体,他睡着了。
睡着之后,洛鸢好像隐隐约约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回到了KAE基地的训练室里,坐在他最熟悉的那个靠近窗边的位置,眼前的电脑黑着屏,没有鼠标和键盘声的训练室安静得可怕,唯有喑哑的蝉鸣在闷热的夏天嘶吼。
室内的空调吹得洛鸢浑身发冷,可偏偏他身体的温度高得吓人,仿佛有团火焰在他体内燃烧,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甚至没法去思考自己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寂静的训练室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场面诡异又荒谬,带着种怪诞的平静。
无法分辨是梦境还是现实,现在的洛鸢连睁开眼睛看清屏幕都很艰难,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KAE的基地对于他而言是阔别已久的老地方,是他绝对不会再回去的场所。
“把药喝了。”
某人的声音让洛鸢一个激灵转过头去,这声音他不可能弄错,因为他再熟悉不过,这是连易延的声音。
洛鸢开始陷入迷茫,仿佛连易延不该出现在这里,在他离开KAE后的一年里,他无数次地想要在梦境里见到连易延,想质问他为什么退役,为什么走得如此决绝,其实洛鸢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只是他自己的借口,他其实更想问连易延,你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连易延或许会这么反问,洛鸢心想,我想问你有没有后悔过放我走,有没有后悔过……跟我分手。
可连易延始终不肯入他的梦,他几乎没有梦见过连易延,也许偶尔曾经梦到过一次两次,然而梦醒过后,洛鸢什么都不记得。
此时此刻,连易延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洛鸢隐约察觉到这是一场梦境,但他竟然不愿从梦里醒来。
只有在梦里,他才能毫无顾忌,才能将想说的一切直截了当地说出口,那些无聊的自尊统统可以抛弃,他又变回了那个只有在连易延面前才会展露的,真实的洛鸢。
连易延将盛着温水的玻璃杯和退烧药放在电脑桌上,他甚至没有给洛鸢开口的机会,就伸手扳过他的脸,逼迫洛鸢直视自己。
“好好吃药。”连易延双手放在洛鸢的脸颊两侧,固定住他的头,叮嘱道。
洛鸢眼神朦胧地与他对视,现在的洛鸢就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任凭连易延对他上下其手,他不反抗,甚至觉得连易延对他的触碰是如此的难能可贵,连易延掌心的温度是如此的令人怀念。
洛鸢彻底明白这是一场梦境,因为连易延绝不可能用如此关怀的语气对他说话,也不会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连易延是冷漠到极点的人,这样的温柔不会在他身上出现,洛鸢无法奢求。
唯一不变的是梦中的连易延也依旧那么强势,照例是掌握着主导权的一方,他对洛鸢下达命令,洛鸢就只能听从。
于是洛鸢顺从地闭上眼睛,连易延收回手,只用一只手的手背贴着他的额头,然而他的手背却是冰凉的,凉得洛鸢顿时打了个冷颤,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晕眩向他袭来。
等到洛鸢再度睁开眼睛时,他所身处的沉闷空旷的训练室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输液室,头顶的白炽灯光照亮了整个空间,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