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除了嬴成??和吕不韦,就只有死在行刑木桩上的垂头刺客,鲜血滴答滴答往下落。

腥、骚、臭、腐各种异味混淆。

太阳西斜,入窗阳光见少,黑暗悄然来临。

触目所见,全是各种狰狞的刑具,上面斑斑鲜血,触目惊心。

在这样的环境下,吕不韦听着公子成??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对眼前这个从小教到大的弟子感到陌生。

二人单独相处之地,应该是塾,四壁堆满竹简的塾。(注1)

弟子提问:

“此计不成,先生后续还有策否?”

吕不韦暗恼廷尉右监不听指挥。

[在公子面前用凌迟!岂有不被看破之理?蠢货!]

[罢了,事已至此,看破就看破吧,离破解还远得很。]

[纸面上的酷刑寥寥几笔,落在实际上的酷刑可不是那么简单。]

[刀割多深才会只有痛苦,不伤性命,这些只有行刑老手知道。]

[廷尉府都是王后和主君的人,所有行刑老手都奔刺客命去,你待如何?]

[除非……成??亲自行刑,那样倒是意外之喜了……]

“休要诈我。

“公子不妨说说如何破解,再问不韦后计。”

嬴成??摇头失笑。

吕不韦不为所动,认定是在诈他。

“先生啊,我有这个黑疙瘩,还用的着和你见招拆招吗?”嬴成??双手托起秦王印,一脸好笑地道:“此印在手,如王亲临,你还没醒悟吗?”

吕不韦依旧不语。

如王亲临,只是如,终究不为真。

王不至,便能动手脚。

嬴成??把椅子调了个个,正对吕不韦坐下。

“看来先生还是不懂,那我就再给先生说明白一些。”

他指着秦王印底部的秦王两字,一字一句地念:

“秦,王。

“我有这个,就是君。”

点指吕不韦。

“而先生,是臣。”

手指划个圈,点住吕不韦后方。

“先生后面站着的阿父,王后,也是臣。”

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你们现在跟我就不在一个等。(注2)

“臣互相试探、权衡、妥协、交易,这些和君有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觉得,君要遵从臣的规矩。”

轻轻拍拍秦王印。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先生,我不接受。

“廷尉拦,我就砸廷尉脑袋。廷尉正拦,我就砸廷尉正脑袋。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杀人,是因为他们一个是王后的人,一个是父亲的人。

“杀了华阳不飞,王后与父亲反目,我那些名义上的世父、叔父都要笑死了。

脸色一正。

“我不杀人,不是不敢杀人,而是不愿。

“但现在,我烦了。

“我不管是王后的人,还是父亲的人,还是秦傒、麃公、魏辙的人。

“谁不会刑讯,我就砸碎谁的脑袋。

“刑死了人,他们就跟着一起去死。

“先生若是不信,那就试试。”

吕不韦心中震撼无比。

他从未教过为君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