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除赵王丹外,只留下两人。

右手席,上卿蔺相如。

宦官拿着木炭,要加到蔺相如身后的火盆里。

距离火盆还有两步时,蔺相如睁开双眸,长叹道:

“不用添炭了,省点吧。”

赵王丹冷着脸看了宦官一眼。

宦官微微低头,走完剩下这两步,将炭加入到了火盆中。

赵王丹笑着和蔺相如道:

“赵国物产不丰。

“可哪怕寡人没有木炭,蔺相也不会没有。

“他国土地丰裕。

“但他们待蔺相,绝对没有寡人真心实意,不会将最好的给蔺相。”

蔺相如听出了这其中试探,敲打意味。

强撑病体,感激颔首,表忠心道:

“先王对相如有大恩,王上又对相如如此信任,相如愿为赵国用尽最后一份心力。

“只是前方战事吃紧,老臣身暖心寒啊。”

赵王丹抚掌而笑:

“好,蔺相不愧是我赵国肱股之臣。

“文官而思虑武事,与那些着急回府玩美人的酒囊饭袋完全不同。

“寡人眼下就有一件事请教蔺相。

“蔺相说那秦国小儿入你府中,一直问蔺相平原君的事,有意谋害平原君。

“寡人想问,他是如何谋害的?

“用毒,还是行刺,亦或者。”

赵王丹神情微妙,一字一顿。

“气,死。”

那分明就是一个有急智,被秦王宠坏的秦国公子!绝非蔺相如口中的城府深重之人。

蔺相如张张嘴,苦笑一声,拱起双手。

“既然王上都看破了,那老臣也就直说了。

“正如王上所看到的那样。

“公子成??有智,但没有那么大的智。

“他确实没有计议谋害平原君,否则今日哪里敢来赴宴,又哪里敢在宴席上如此跋扈呢?”

赵王丹心中受用,面上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探着身体一脸不解。

“那蔺相为何要寡人杀他呢?可否给寡人一个解释?”

蔺相如张口欲辩,最后苦着脸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赵王丹怒而起身,站在高台上,指着蔺相如大骂道:

“老匹夫!

“先王待你甚重,寡人视你为假父,你却要将我赵国置于死地!

“别以为寡人不知你在想甚!

“秦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公子成??,另一个就是你那从孙赵政!

“杀了公子成??,日后秦国就是你从孙的,你孙女就是秦国王后!你蔺氏就成了秦国外戚!

“向上之心,人皆有之,寡人不怪你。

“可你以赵国做为你蔺氏晋身秦国外戚的云梯,你可还有心有肝?

“今日寡人真要杀了公子成??,秦国自西而来,我赵国经受秦、燕东西夹击,国破就在眼前!

“你不知否?啊!天杀的老匹夫!”

赵王丹很清楚自己对赵政的态度,赵政在赵国过的都是甚日子,吃了何等非人之苦。

一旦赵政变了秦政,最后变成秦王政,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攻赵复仇。

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发生!

蔺相如回头,看火,手伸到火盆上烤着。

烤的黄脸上的沟壑越发干旱,更深更燥。

赵王丹怒目圆睁,发丝齐向天,正要给这老匹夫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