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先生继续言说,以教子楚。”

嬴成??:“……”

这一幕他看得多了。

父亲在吕不韦面前是这样,在魏辙面前是这样,在白起面前也是这样。

他突然觉得自己看重的,坚持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秦君是他的父亲,也是秦国的王,王的眼中只有国。

什么尊严、亲情、威信、耻辱……在强秦面前,都要往后退个十万八千里。

只要能强秦,父亲可以对他这个儿子低头、拱手、卑微问询……

[父亲……大父……强秦第一……]

嬴成??张张口,没说出话。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此时还没有确定他的才能,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只要有一点强秦可能,秦王子楚就愿意这么做。

少年望望父亲,又望望白起。

他自父亲眼中看到了求才若渴,却没在白起眼中看到对自由、阳光的渴望。

但其实,这不需要看到。

鲁迅在《少年闰土》中写到: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在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白起一个人,连天空都看不到,抬头只有潮湿、发黑的砖瓦。

[谁会愿意被幽闭在三丈地下,终年不见人呢……]

“赵有此王,必亡。

“赵惠文王每逢大事,如渑池之会,阏与之战,商议的人是蔺相如、廉颇、赵奢这些人。

“今赵王在长平大战前,如此大事却只找了两位叔父商议。我不是说这两人无才,其一平原君赵胜,赴楚解邯郸之围,绝对是一位社稷之臣。

“我要说的是,今赵王以出身论事,而不以才能,他只信任公族、母族。

“逼得赵国柱石蔺相如都要和父亲做交易,为后代找退路。数次力挽狂澜的蔺相如对赵国失去信心,就是因为赵王的不信任。

“连蔺相如都不能得到赵王的信任,那还有哪个赵臣能得到呢?就算赵国名将能臣出的再多,赵王不能全予信任又有何用?”

白起忽然插嘴,道:

“那若赵国换了新君,如何?”

秦王子楚也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他更有城府,没有问出口。

次子用充分论据,让秦王子楚高度认同其对赵王的分析,赵国未来的预想。

越发重视次子的秦王子楚,此刻也极其认真地等待答案。

嬴成??没有说“王上想知道吗”这类言语,直接给出了答案。

“赵之太子不就在咸阳吗?

“赵王后代,只有这个赵谊没有欺侮过我长兄,可见只有他一个人有才。

“其余诸子不是残暴无能,就是年龄幼小。

“只要扣住赵谊,未来赵王当比现在赵王更差。”

少年冷笑。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一个昏庸的人,能教出一个贤能的人已是不易中的不易,如何能再教出一个呢?”

白起听到少年前半句话,实在不明白看一个人有没有才能,和欺负不欺负少年长兄有甚关系,正想问询。

等到听完所有,老人口就闭紧不再张,这个他能听得懂。

他虽然已经有些习惯问一个七岁小孩,丢脸的感觉没那么深。但少问一句,少丢点脸还是好的。

秦王子楚在心中咂摸了一下次子的话,真心觉得大有道理,有种面前是吕不韦的感觉。

相邦吕不韦也在他面前分析过赵国局势,和次子分析的有相同处有不同处。两人都是论据充分,皆让他觉得深感认同。

这样的人,正是秦王子楚永远缺少的。

兼听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