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自以为慈祥的笑脸,双手揽着嬴成??双腿,让少年坐在自己粗壮年老的手臂上。

“刚才吓到你了吧?老夫向你致歉。

“你曾祖王父做下的混帐事,与你无关。”

嬴成??偏头,看向自己走出来的屋子,他在里面见到了他的大父。

昨日,大父未死之前,他确实是这个想法。

现在不是了。

在他心中只会吃喝玩乐的大父,毅然决然得为秦国慷慨赴死,让他对《过秦论》中,“奋六世之余烈”这六个字有了生动而深刻的感悟。

前世读这六个字,他认为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昭襄王、秦庄襄王四个人对秦国是有大功绩的。

夹在其中的秦武烈王举鼎而死,秦孝文王更是只在位三日,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呢?配不上。

原来不是的。

秦国历代君主,都在努力,都在为了一个目标而拼尽一切。

只是有些人做的事在明面上,写在了史书中,极为显眼。

而有些人做的事是在暗中,如他的大父。

秦孝文王,秦柱。

[强秦是大父的遗愿,是曾祖王父的遗愿,是我秦氏一族的大愿……]

嬴成??回过头,左右丹凤眼在跳动的火光下,就像是两只并翼玄鸟。

“曾祖王父已薨,他的错,自当由后辈儿孙来还。”

他一本正经地拱起双手。

不知为何。

确定心意之后,他体表不再感受到冷意,内心也不再战栗。

他在白起臂怀中站起,冲着白起拱手,低头。

白起,想笑。

[这小子,真可爱。]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刮了一下嬴成??的鼻子。

“小子,你还代表不了秦氏一族。”

大力将嬴成??抱在怀里,白起哼唱起古老的秦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白起的嗓音,像是西北的风沙般粗粝。

这首《无衣》在他口中,粗犷、豪放、悲凉。

当年能和他一起在篝火旁,大笑着唱《无衣》抵御风雪的锐士们,还有几多?

“秦稷假意赐死我在杜邮,传以世人,收回兵权。

“在这咸阳狱地下三丈,为我白起专门挖了一个和我家一模一样的府邸,关押我在此。

“你的曾祖王父啊,一边忌惮我在秦军的威信,一边又舍不得杀我。

“我是你秦氏的最后一枚棋子。

“只有当秦国遭遇灭国之战,形势危急到必须需要白起现身来提升秦军士气,给秦军以信心的时候,白起才能重见天日。”

老人哈哈笑着。

“你见到我,也是个倒霉蛋。

“你父亲秦子楚,他才是嬴姓秦氏。

“见他不难,可你要是想出去,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他非要你拜我为师,论战能论过我后再放你出去。

“我不相信他没思量过我不收你、不教你、对你不管不顾、乃至杀了你的可能。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你们秦氏一族,不仅对外人心狠,对自家人也是一样啊。

白起惊异。

他将这番实话告诉嬴成??。

一是看这小娃心喜。

本着不让这刚经历丧大父之痛的小娃伤心二遍,一次伤心个够的想法。

二是想见见这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