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秦国法律严酷,笞刑还不够?要肉刑?!]

[秦律犯错即罚,不能顶罪,罚了我,阿弟仍不能免罚,也要被鞭打,他受得住嘛?]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母亲,帮帮我!]

他胡思乱想,脑海中一时之间填满了杂绪,完全没了与车府令对答的机智。

骤然来到秦王宫,还是接待外宾最高规格的章台宫前殿,他只知道谨慎再谨慎,要不是父亲那声呼唤,都不敢抬头。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阿兄……”

嬴成??呆愣。

[你可是秦始皇啊……]

这一瞬间,他疑惑了。

他说了一句话,父亲吼了一嗓子,秦始皇怎么就能怕成这样呢?

身边的兄长体若筛糠,怕到发抖……

啪嚓~

嬴成??心底,那层对秦始皇的滤镜碎了,碎成粉齑,连同他脑中的疑惑一同破碎。

站在他面前的,是嬴政,不是秦始皇。

是一个自幼被父亲抛弃,在长平之战的背景下,质赵八年,承受了赵人八年滔天怒火,发泄刻骨仇恨的孩子。

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心中的秦始皇,和眼前艰难求存,却顶在自己身前,要为自己领罚的兄长相重合。

一股暖意自滤镜齑粉中散发,流遍嬴成??全身。

“阿兄,这里是秦国,不是赵国了。”

嬴政嗫嚅嘴唇,牙齿发颤。

“秦国……”

一路行来,所见颇多,他知道秦国和赵国有诸多不一样。

但他还不知道,秦国和赵国,对他,有什么不一样。

公子成??重重点头。

“秦国!”

目光坚定。

“我们说了算。”

笑声如旋风,骤起于朝堂。

如九天之上的惊雷,如全力敲响的洪钟大吕,如天塌地陷的巨响。

要掀翻大殿穹顶,冲霄而上,连同那天宫一并颠覆。

嬴政不知所措,左顾右看,惶恐不安。

如见鹰隼伸爪的野兔,似见狸猫探洞的硕鼠,首见诸赵国公子狞笑挥鞭的自己。

“谁敢鞭公子!老夫抽得他身上没一块好皮!”

“满朝能不跪着上朝,谁不欠公子一份大情!”

“好小子,有种!是个带把的!也不枉费公子哭闹三天接你回来!”

“插句话叫个屁事?这叫真性情!公子现在撒尿我都夸射的远!”

“你小子真是让人嫉妒,能得公子垂青。有公子护着你,秦国大可横着走。”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长公子质赵八年才能让公子惦记,你家女娃也送去赵国几年试试,没准就能嫁给公子呢。”

“……”

殿上一直没说话的群臣就像是打开了说话开关,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夹杂着笑声,原本肃穆的章台宫前殿霎时喧闹一片,比咸阳最大的市场还热闹。

[这……]

嬴政有些晕,茫然地环顾四周。

向他投来的都是赞赏、看好的目光,而不是杀他千万次的仇恨眼神。

他眼有泪光,这是他从六岁那年知道哭没有用后,第一次哭。

被抽到遍体鳞伤走不得路,动一下浑身剧痛他没哭。险些被贼人刺杀他也没哭。

他闭上眼,泪流满面,但他自己并不知情。

直到嬴成??的小手擦在他的脸上,为他抹去泪水,他才发现他哭了。

他没想哭的。

“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