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华闻言,鼻尖蓦地一酸。

月光下,她痴痴望着这个自幼倾慕的男子。

曾几何时,他们表兄妹相见,虽不说亲密无间,却也能寒暄几句。

自庶妹入主中宫,一切都变了……

她不敢细想,庶妹究竟在桓靳耳边吹了多少枕边风,致使他如今待她如此冷漠。

宽阔轿厢中,沈持盈小心翼翼地护着隆起的小腹,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心跳如擂鼓。

桓靳早知内情是一回事,可她终究理亏,若被当面揭穿也着实丢人。

她咬了咬唇,忽地捏着嗓子娇声道:“陛下~”

那嗓音甜腻似滴出蜜来,“夜露寒重,臣妾有些不适,咱们还是快回罢!”

桓靳低低“唔”一声,唇角几不可察地扯了扯

他这皇后,心虚撒谎的小模样,倒比近来张牙舞爪时可爱几分。

不疾不徐踏上轿辇,明黄帷幔垂落的瞬间,他抬手就掐住她圆润脸颊,捏得她朱唇嘟起。

沈持盈敢怒不敢言,只得睁大杏眸瞪他,眼底水光潋滟。

桓靳喉结滚了滚,似被细小的钩子轻轻勾了下,心尖微痒。

“起驾,坤宁宫”太监尖利的唱喏划破夜空。

沈婉华闻声呼吸骤紧,胸口如压千钧。

近来种种变故着实让她无所适从

庾太后病势日渐沉重,连今日盛宴都未能出席。

她比谁都清楚,如今能在宫中行走自如,全赖太后庇护。

如今庶妹身怀龙嗣,后位愈发稳固,她已不奢望更多,只希望桓靳能知晓真相……

她只是…不愿他被如此蒙蔽,更不想本属自己的功劳被他人顶替。

“圣上!”她再次提起裙摆追上前去,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臣女有要事禀告!”

“洪初六年秋,是臣女从刺客手中救下的您,而不是皇后……”

轿厢内,沈持盈面色骤然煞白,正抚着孕肚的纤指颤了颤。

桓靳剑眉微蹙,抬手示意銮驾暂驻。

见状,沈婉华眸中燃起希望的火光,声音在朔风凛冽的寒夜里愈发清晰

“当日协助臣女将您抬至山下的小沙弥,至今仍在静法寺修行。”

“而冒险为您诊治的御医,正是现任太医院院判程大人……”

闻言,沈持盈如遭雷击,只恨不能立刻遁地而逃。

原来当年冒认之事竟如此漏洞百出,她竟还沾沾自喜以为天衣无缝?

桓靳只将帷幔掀开一道缝隙,声音冷沉难辨喜怒:“端慧,朕发觉,你近来愈发不如从前了。”

沈婉华身形微晃,嗫嚅着道:“圣上这是何意……”

“静法寺那场刺杀,”桓靳轻描淡写道,“不过是朕自幼经历的诸多刺杀之一,何足挂齿。”

“程院判是朕一手提拔,静法寺十年来香火钱亦是朕私下捐资。”

语态忽然转冷,“你的郡主之位,亦是如这般来的。”

月光倏然被云翳吞没,沈婉华整颗心如坠冰窖,踉跄后退半步

原来庶妹当日所言,字字句句属实。

可,既然如此,庶妹为何仍能荣登后位?

不等她启唇追问,明黄帷帘缝隙再度传出帝王隐含威压的声音

“以及,朕并不喜被人挟恩索报。郡主之尊仅次公主,已足够抵偿,莫要得寸进尺。”

话音方落,他再度抬手,銮驾轻晃,启程离开。

沈婉华呆立原地,脑中混沌一片,脚底似生了根,望着渐行渐远的銮驾,久久无法回神。

待轿辇抵达坤宁宫,沈持盈全程默不作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