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伐和嗜欲只能暂且获得片刻的抚慰,可跟玉郎在一起,他不需要再那么尖锐又反叛。

玉郎懂他,能安抚他。他只要和玉郎待在一处,哪怕只有片刻,他也能内心舒适,一天甚至连着好几天内心都出奇地安宁。

没了玉郎,他真是觉得活着都没甚滋味了。

段克权无力地跌坐到榻上,小心翼翼地从脖子上掏出一枚护身符。

这符他一直贴身戴着,藏在衣服最里面,舍不得让别人看到。

当日作战时,敌将一箭穿透了他的护心镜。

他当时没什么感觉,等鸣金收兵,回营脱护甲的时候,才发现护心镜穿了个小孔,而他贴身戴在胸口前的护身符则损坏了。

红色的三角布包完好无损,但上面的狗牙却缺了大半。

想来当时箭矢射穿护心镜后,被这颗狗牙挡了一挡。

狗牙震碎了,他却不知碎掉的狗牙究竟掉在了哪儿。

战场那么大,到处都是死尸和各种残肢,半截碎掉的小小狗牙掉在其中就像沧海一粟,他想找都找不回来。

他本来还想着回京后一定要跟玉郎说道说道这件事,要夸玉郎是他的福星,这枚护身符真替他挡了一灾。

可他没想到,原来碎裂的狗牙竟也预示了他跟玉郎可能分离。

段克权握着残缺的狗牙,热泪终是流出了眼眶。

这是玉郎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他明明那么恋慕玉郎,可细究起来,他竟是与玉郎之间不剩下什么,连想找一件独属于彼此的东西都难。

段克权正悲不自胜,突然听到有人急敲门。

半夜急报,定是十万火急之事。

段克权收了眼泪,强打起精神道:“进来。”

牙军进屋,肃容行礼道:“二爷,我家将军请你速速去宝莲院一叙!”

宝莲院正是段家老大的院落。

同一时刻,段君立也受到了同样的邀请。

两人快步赶去段嗣昭院落。

段君立性子急,一跨进门就问道:“老大,你找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是有玉郎消息了吗?”

段嗣昭凝重摇头,示意他们把门大开着,好看到外面情形,谨防有人偷听。

段克权心思重,意识到事态不对,上前低声问道:“可是前线出事了?”

段嗣昭神情异常沉重,“方才,义父那边传来急报,说是义父在淮水一带追击叛军匪首时,不慎被叛军击落水中。现如今,赵将军正带着人沿水找寻,情况还未可知。”

段君立感觉天都要塌了,义父段赤心一直是大燕柱石,也是他们将军府的柱石,要是义父此行出了事,不只是将军府会乱,怕是整个长安乃至大燕都要乱。

段克权忧急如焚,义父对他恩重如山,此刻听闻义父出事,他在情感上比老大、老三都要着急。

“我们现在必须稳住将军府,确保哪怕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也不会从内而乱……”段嗣昭很沉着地跟两个兄弟商量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形势。

……

……

十一月初,江南太湖。

一叶小舟迎着寒风飘在湖面上。

玉鸣鹤披着蓑衣站在船头眺望,欣慰地感叹道:“今年冬天没往常冷,咱们现在打渔也不怎么影响。”

尤丽图孜摇着船桨,就跟小孩刚拿到新玩具似的,高兴地说:“我就说可以试试自个儿开船下水嘛。”

默啜还是有些晕船,明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现在却缩在船上一角,看着可怜巴巴的。

玉鸣鹤拍拍默啜肩膀,“昨儿不是你说想和尤丽图孜体验一下打渔生活的嘛,快起来,我教你撒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