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段执宜赶紧要下榻行礼。

段赤心快步冲过来,抬手连连止住他,“快躺下!不用行礼!”

段执宜这才躺了回去。

段嗣昭等三人却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参见父皇。”

段赤心摆摆手:“都退下吧。”

段君立惊喜地看了皇帝一眼,放心地转身走了。其余俩男人也很有眼力见地出了屋。

屋里只剩下了父子俩人。

段执宜忽地有些局促,拉过小毯子挡住高隆的肚子,突然有些不敢以这个样子面见生父。

段赤心看得很不是滋味,儿子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不自在都是源于他曾经嫌弃儿子身体「畸形」。

父子俩相对沉默了片刻,段赤心率先出声道:“听王太医说,你临盆期快到了?”

这话说得坦诚,只见关切,不见鄙夷。

段执宜心里的那点不自在蓦地消弭了,轻轻点头道:“嗯。”

段赤心天子之尊,在旁人面前都是威严不可攀,如今到了亲儿子面前却是谨小慎微,斟酌着解释道:“我这阵子都是在屋外看你,就是怕进屋会打扰到你。”

这是挽尊的说法,实际上是他怕儿子不愿意见他,会撵他走。

但这种话实在是太丢人了,段赤心说不出口。

“儿臣明白。”段执宜孕期心思敏感,他原本以为生父不愿进屋是不想面对他这个「大肚夫」,如今亲口听到生父说明了原因,就算这原因不一定是真的,他听了也心里舒坦。

“这又不是在朝堂上,你我父子之间不用称什么「君臣」。”段赤心听到儿子说话那么生分,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带了点抱怨说,“我们就像寻常百姓家那样,你喊我「阿爹」,我喊你「儿子」……”

话到此处,段赤心自个儿收了声。他不小心说出了心声,只怕儿子会一屑不顾,说不准已经在心里谴责他「痴心妄想」了。

段执宜见生父这般小心翼翼的,心里也不怎么对味。

父子俩又沉默对坐。

过了一会儿,段赤心重新找了个话头,出声打破沉默:“李玉竹的墓我已经让人迁到了长安常乐坊。”

「李玉竹」便是段执宜的养父。养父姓李,家中行五,本名「李五儿」。

后来养父被迫堕风尘,识了字,便自己做主改名为「玉竹」,希望自身能像「玉竹」一样剔透坚韧、百折不挠。

段执宜追及往事,不禁眼眶微湿。想到生父默默为他迁了养父的墓,还选了个风水好地,段执宜就暖意涌动。

他突然觉得过往的那些怨恨就让其随风飘散吧,人总要朝前看,永远想着过去的伤痛,不仅是折磨悔过之人,也是折磨自己。

段执宜眼眶发热,开口道:“阿爹……”

这话刚一出来,一颗滚烫的泪流落了出来,他的声音也是哑的。

段赤心始料未及,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儿子又喊了他一声“阿爹”,他才回过神来,欣喜地应道:“诶,儿子!”

他抬起手给儿子擦眼泪,“你看你,哭什么?”

话虽是如此说,段赤心自个儿也红了眼眶,嗓音也有些哽咽了。他前半生太过自大,以致于亏欠儿子良多。没想到入土前还能得到儿子的原谅,他就算死也无憾了。

段执宜流着泪,想起自己幼时吃过的苦,又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生父的种种关心,再想起养父曾经为自己的种种付出,百般滋味交织,眼泪更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哭起来就止不住。

哭着哭着,段执宜忽地觉得腹下一阵暖流涌出,低头一看,下袍竟是浸湿一片

“我、我羊水破了……”段执宜哭着惊呼道。

段赤心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