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3)

三月曾有一名好友,幼时父母离异,住在奶奶家,有时要每隔一个月背着自己的行李,去父母后来组织的家庭中去。她说,那么小我就像个迁徙的印第安人。她说,一次和父亲一家去旅行,同父异母的妹妹站在山顶快乐高呼,她脑海里之后一个想法,就是把妹妹推下去……

三月起身自冰箱里找出矿泉水,送到口边,动作却缓缓停滞在那里。酒店房间昏暗里,圆镜蒙尘一样,镜中的人仿佛装裱在红铜框子的画像里,映入眼帘背后雪青的壁纸作为背景,画中的女人凝视着三月,长发失去了光彩如枯草一样的,眼中乌黑投不进一点光去,但也掩藏不住,像覆盖着薄薄的雪纱,虽模糊却不会不清。

那是羡慕。

没有好友那样的憎恨,她只是羡慕,羡慕可以不必时时看人眼色,羡慕可以肆意自己的脾气,甚至羡慕可以随意向人索要……

那样的情绪尖锐如针,刺得三月无法再呆下去。

酒店的地下一层就是酒吧,三月一口气点了半打龙舌兰,白色的未经陈酿,她也免去了矫情的海盐一节,一杯接上一杯,片刻就又再叫上半打。

此时,夜已深人已静,永恒的伴或是临时的侣都已经相依而睡。三月这样的豪饮,总难免吸引深夜寂寥的男人。不多时,已经有人上前搭讪说:“这里有人吗?”

吧台里的电视其实只是个摆设,午夜过后想必没有几个客人,酒保闲极无聊打开。

法制频道正回忆一些案例来讲解,其中一个是五年前的陈案。父母离婚后,母亲精神渐渐失常,用水泥将家门封住,吃喝只靠亲属放在阳台下用绳子取上来。而同母亲一同被关住的还有孩子,无数次自食盒内藏匿纸条,说救救我。

祖父哭诉说,不要去砸墙,我怕刺激我的女儿,她若有三长两短,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怎么活。

母亲的兄长说,妹妹有个好歹无法向父母交代。

邻居们说,孩子真可怜。

可是孩子就这样一直被母亲监禁在里面。

后来,据说一个儿童心理学的在校生去不断砸墙劝说母亲,可是某一日,母亲放火,焚了自己,也烧死孩子。

台上最后一波驻唱歌手逐渐消失无踪,波波折折的调子犹如旧时金陵河上的花船,最后停在岸边沉寂无声。为了凸显怀旧的氛围,电视也是古董式的,刺目的荧光好像霜降,盖的三月满头满脸。她坐不稳,一手按住吧台,转眼时将手指含在唇上,对身侧男人露出顽皮的笑:“这时候你要的不过是一夜春宵,现在还有个学名,叫419。你若能答出这个案例到底要讲些什么,我就同你走,如何?”

男人顿时欣喜过望的回答:“神经病母亲烧死孩子,对吧?”

说完刚要去抓三月的手,不想有一个声音插了过来:“那是儿童虐待。所有人只是想到大人,明明看到孩子遭受虐待,也视若罔闻。小孩子不懂事,总以为理所应当,总以为自己做错了才会让父母生气,以为生活就应该是那样。其实,并不是如此。”

凌晨时,酒吧也将歇夜,灯一盏盏被熄灭,身兼数职的酒保掩不住困意,收拾空掉的酒杯。杯子与杯子相碰的清脆里,男人的声音则低沉的如一首催眠曲。

“只要有人拉那个孩子一把,命运也许就会不同。”

声音愈渐低下去,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音质,如同小提琴协奏曲的尾调,到了最后轻得就像梦呓:“只要有人拉他们一把。”

搭讪的人已经识趣离去,酒保也去后面洗刷杯子,整个酒吧只剩下了她和他。

三月努力抬起眼,迷蒙中,电视的荧光随着节目跳转,当光线扩展开时,似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三月便轻轻舒了口气,扑进他的怀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