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这件事,我有点佩服她。
“那为什么是骨头珠子?”我说,这个问题感觉有点残忍,“是怎么…出事的,才会变成珠子?”
“没有人知道。”
金毛的笑也逐渐收敛了,这不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
“往好处想,大概是有人在她变成珠子之后把她捡起来放在了盒子里,等待后人的发现。但更有可能的其实是…有什么东西,把人变成珠子,再学人类的样子,把珠子放在盒子里收藏。”
“不过她自己看得很开,说自己即便是死了也能做个判定入口是否安全的引路人,算流芳千古了。”
后来金毛又跟我聊了一些,比如说他们这次找到的文件里提到了那盒珠子,他们才会去找。还有这种事情在他们之间并不算罕见,比如说当时婚礼上的那个萨满报的遗言其实并不是萨满本人的,萨满本人并不会汉语,更不会这套密语。
她说的其实是一个十五年前失踪的人的遗言,信息破译出来发现传递的是“黑山在此,我无法返回。”
我听到这些事情时的情感很复杂。他们的行为真的很英雄化,渺小的生命征服伟大的世界都是依靠着这样不死不休的英雄气概,如同蚂蚁抱团滚入江水,依靠小部分的牺牲,换取大部分的胜利。
但同时我也体会到了一种悲伤与恐惧,我可以欣赏这种英雄,但我对我自己是否要走上这条路仍然心存怀疑。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没办法这么简单地看破死亡,即便这种牺牲是伟大的,是震撼人心的。别人歌颂它,被歌颂的对象却已经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珠子,被歌颂的光荣在我看来是很难抵过未知的死亡的。
但是我也不准备去评价别人的做法,我不是什么伟人,他们才是,我只是误入这场改变世界的聚会的普通人罢了。
因为这个话题我们之间的气氛反而有些缓和。车开了五六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坐得我腰疼,后来我连聊天的力气都不怎么有了,只是闭着眼在副驾驶休息。
中途我问过要不要换我来开,金毛说不用,怕我不会试探地面,真的把车开沟里。
不用最好,我也没有强求,直接眯到了终点。
金毛的体力真的是怪物级别的,他开了五六个小时人还神采奕奕。下车就开始招呼着扎营。
这个地方大概是草原中心的中心,不用说人气了,连动物的气息都几乎没有,周围的景色几乎都是重复的,小树林,沟壑,小湖,草场,看得让人眼晕。
我坐在凳子上休息了一段时间,其他的车也陆陆续续到位。他们所有人都短暂休息了十几分钟之后开始干活,我又有点不好意思坐在那,就去找金毛和教授他们,看看他们有什么帮忙的。
金毛在指挥扎营,我过去帮忙搬了一些东西,越干活越觉得虚弱。大概是我的脸色一般,他把我赶去了教授那边,让我和教授一起休息。
结果教授也没在休息,他在弄什么文件之类的,我问他要不要帮忙,他和善地拒绝了,还问我要不要躺一会,他们先把他的床铺搭好了,就是为了让他休息。
我真的很累,就想直接躺下躺一会。教授继续回过头去,我注意到他的颈侧的静脉血管特别明显地略微凸了起来,还在很缓慢地跳着,感觉不是很正常。
我跟他说了,他叹气,“是草叶,”他说,“到处乱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几乎马上让我想起来金毛讲的关于他前妻的那个故事。同样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冒着这个危险去继续深入的,早就回去住院了。他们这种让人敬佩的执着,无论怎么想,感觉我都没办法做到。
我带着这种很复杂的心情在教授的帐篷里小眯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天已擦黑,教授还在背对着我,正在用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