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十几年都能重新变回人的模样。
或许眼睛会长在后脑勺上,但如果让我死了再活,我也不会介意这么一点小瑕疵。
老陈他们应该比我明白得更早,他们灵活地在复苏的尸体堆之间穿行,鼓声细密,之间穿插着一两声伴奏般的铃鼓响。
很多事情都在那一刻发生,一共不过一两分钟。老陈和周子末可能没有我那么多闲暇去关注这里到底有什么变化,但是我都看见了。
首先,天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本来还能在雾蒙蒙的空间里看见一丝光亮,现在倏忽之间,黑色的云从地平线下翻涌而上。时针好像一下子被拨得更快了,雨没有下得更大,但整个空间都黑压压的暗了下来,似乎暴风雨随时都会从云间泼洒而出。
接着,在如此的昏暗中,那个代表着公主的模糊白色影子反而更加清晰了。我可以看见她动了,她的手向前指去,我们左右两边的那些后背就全部缓缓转向了我们的方向。
他们扭动,协调着四肢,甩着胳膊,如同新生儿适应他们本世的躯体。
然后他们开始向着我们冲了过来。
我喊了一声“他们在追!!”也不知道老陈和周子末听见没有。在突如其来被剥夺的光线中,一个个新的生命从地下爬出,我还看见游丝般的黑影在迅速地穿梭移动着,像那种电影里的水墨特效,不知道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这时,公主敲击了一下鼓。
鼓声如雷霆,震耳欲聋。那些黑影一下子被敲出了凄厉的嚎叫。那种嚎叫声像马的嘶鸣,我隐约也似乎看见了一个马头一样的影子,在声响中消失殆尽了。
我们很快经过了那里,那里有一个尸体没能完全爬出来,我看见了,她穿着的是类似于军服的衣服。
她头顶应该落下的灵魂并没能顺利归位,这一刻很多事情都得到了解答,我知道,周子末腰包里的那撮黑色的马毛也一定不见了。在初入草原时那场玩笑一般的婚礼上,萨满伸出手,扣在鼓面上的那个灵魂,就来自于我们刚刚所见的地方。
这片草原上,时间是一个混乱的回环,如同把四五件衣服的扣子全部随机扣在一起,每个瞬间都能在过去和未来同时找到呼应。
老陈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周子末跑到了前面去,也没有再叫他把我扔了。他稍微放缓了一些脚步,给了老陈一个眼神之类的什么吧,老陈就也慢了下来。
我还没疑心他要把我扔下,他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怎么的也接收到了他的信号。他把我放下,我跟着他跑了两步,周子末又把我扛起来了。
这样没有背着舒服,但我认了。周子末体力应该还剩下不少,他背上我都没有怎么减速,只是太晃,我更想吐了。
在这片混乱中,我听见了一点水声。
那是河流的声音,我几乎马上想到了他们在河里打捞出来的东西。地下工事绝对在河的附近,我们是不是快要到地方了?
“林江淮。”
我的视线上一秒还是整个草原,下一秒整个视线都被公主的脸占据了,她又来了,她的脸还是那样,甚至泛着淡淡的,柔和如珍珠一样的光,在我倒着的时候,脸也倒着看我。
“来我这里。”
她说。
“我不!!”
我尖叫,但还保留着半分神志,只是用力地抓了大概是周子末大腿的地方。他卧槽了一声,还是没把我扔下,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