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雾气里走路很难辨别得清楚方向,我刚开始只是跟在金毛的后面,走着走着特别怕自己丢了,就拽住了他的衣服,金毛也没说什么。

我们走了十几分钟,雾气竟然单薄了些,能见度高了,远处的草原上也出现了一些不像是草的黑点。

那些黑点越来越清晰,我开始还怀疑是什么很吓人的东西。直到我们逐渐走近,雾气退散得比我想象的快得多,我才看清楚那里是什么。

那里竟然是一些篱笆。

草原牧民往往会在自己的牧场周围圈上一圈篱笆,以划定不同的放牧范围。我们一路开车走过来,也看到了不少这样的篱笆,倒不觉得十分稀奇。

真正稀奇的是,它的篱笆是互相交错的。

我和金毛越往前走,这样的篱笆就越多。它们显然不是一个时代的,有的新有的旧,有的木头都已经烂了一半,斜斜地插在草地里,一段一段,左右交叉,看不出什么规律。

金毛没有什么反应,我有种感觉,从蒙古包里有看不见的尸体开始,跑出来这段路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或者可以说,每一次这样的旅程,几乎都不会发生预料之中的事情,他们之所以能顺利活下来,靠得也不是预料,而是临危时的判断与选择。

既然他还是往前走,我也只能跟着向前。各种篱笆稀稀疏疏地分布在我们四周,不远不近,各处都透露着一种古怪的氛围。

这种古怪的氛围,在我们见到苏合的时候,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最开始我只是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个人,我拽了拽金毛,他显然也看见了,我们俩又往前走了几步,这边的雾气散去的速度很快,马上,我就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

那是一个背对着我们的人,从他的衣服装饰来看,那就是苏合。

我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怕他突然窜过来和我打一架。但对方一开始是没有动弹的,后来我们一直也没有动,他反而缓慢地倒着向我们移动过来。

金毛似乎不太害怕,我完全躲在金毛的背后,希望对方连看都不要看到我。

苏合很快就走了过来,来到了距离我们大概只有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他已经完全不掩盖自己在倒着行走了,在薄如纱的雾气中,他站定,正好停在我们的前方。

我们谁都没有发出声音,草原寂静得可怕,直到金毛朝着他开口。

“大哥,”他说,“聊聊?”

我心想他妈的有什么好聊,很想拔腿就跑,但没有金毛我估计会在几步后莫名其妙摔死。那边苏合却并不觉得奇怪,他向左,向右,有些僵硬地动了动脑袋,维持着一个微微抬头的姿势,开口了。

他一开口我就发现他的嘴并没有动,他的声音完全是从背面发出来的。

“来了…”他说,声音沙哑得很,“是他们…他们骗了我。”

“您不厚道啊,”金毛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我们三个人一起来的,你把那个人搞哪去了?”

苏合身体突然颤抖了几下,随后又开口了。

“不见了,”他说,“都不见了…”

“大哥,那个蒙古包就是你自己的吧,”金毛说,“我可以带你解脱,但是你要告诉我,是谁逼你这么办的。”

苏合喘了几声粗气,他的肺跟破了个洞一样,呼哧呼哧地乱响。“没有…我愿意…”他说,“我愿意的,都走了…他们都走了…电视,照片…我看见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突然想起苏合那晚睡觉的时候说的梦话,还有我在那本绘本的抽屉里找到的东西。我不知道他说的照片是什么,但是我确实看见了电视的收据,日期应该是二十几年前,零几年的时候买的。

“这样,大哥,”金毛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