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说话的时候声音含糊,含着不知道多少口水,就这么两个词就喷了我一脸。那种湿润的感觉终于把我和现实世界的联系重新建立,我尖叫着向后退,在泥泞的地面上手脚并用地向后爬。

面前的人站了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它像一个藏在黑夜中的暗影,由平地逐渐立起,化作实质,凝聚为一。

“才来,”他呵呵笑了一声,“你们是谁?”

他的汉语讲得有些口音,但也能听清楚。这个时候两支的高强度手电的光已经聚焦到了前方,黑暗被射穿,那张脸被手臂慌忙遮挡,一切的神秘竟然都被这一刻轻易撕裂了,显露出真正的容貌来。

这竟然真的是个人。

我呆坐在地上,甚至有些感觉摸不到头脑。刚才的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不是假的,但他又很明显就是个人类。

黑暗不会让你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一旦被照透,他身上的那些违和感全部都被灯光剥离了。

这个人大概有一米九那么高,里面穿的是迷彩服和长裤,外面披着一件灰扑扑的蒙古袍子,腰间还搭了一条动物的皮毛。他除了肤色之外都看上去像个蒙古人,看表情也并不是凶神恶煞要扑上来咬我们几口的。我们用强光灯照他,他也就只是打着手势急急说了几句蒙古语,大概是让我们别再对着眼睛照了。

教授和金毛听见他说话,就把灯打低了一点。那个人有些适应了灯光,拿下了手臂。

他的脸仍是刚才看见的浮肿发白的模样,但现在他动起来了,脸上有了些其他的表情,倒也没有刚刚那么吓人了。

“我在这里好几天了。”男人向着我这个方向走了几步,他说话时像一匹马一样喷着飞沫。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教授拉了我一把,“天气不好,羊走失了,我来找,迷路在这。”

“我们也是来躲雨的。”金毛很自然地接过了话头,“这位大哥,既然遇到了,那我们一起?等明早雨停了我们就走。”

“雨下了太久了,”男人微微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走不走得了。”

金毛和他又攀谈了几句,教授拉着我到一边,开始生火。期间我几次给教授疑惑的眼神,他都按了按我的手背,没有给我答疑解惑。

虽然蒙古包里还是挺潮湿的,但感谢现代科技,我们很快把火点了起来。金毛把他也请到火堆旁,我们几个人坐在一起烤火,显得地方都拥挤了几分。

我自然不敢靠近那个男人,就和教授紧紧靠在一起。我们几个都是随便找了点东西垫屁股,教授坐得高一点,我坐得低一点,他看出来我害怕,放任我几乎半个人都赖在了他的腿边。

金毛和那个男人坐的是同一张矮桌,金毛时不时和他聊两句,有的时候他也自己起个话头,越聊话越多,倒也没有让气氛冷下来。我不敢说话,只敢坐在旁边听,从他带着口音的里,倒也是听明白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叫苏合,是个牧民。最近是夏季牲畜转场的时候,他有一整个羊群,前几天刚从冬营地出发,和他的堂弟一起赶着羊群转去夏季牧场。

牧羊其实也是个技术活,羊群是认头羊的,一般控制住头羊,有牧羊犬和骑手的帮忙,即便是有一两头掉队了,也能迅速地追回来。

一般转场需要二至三天,在他们出发的时候天气还是很不错的,结果走到一半不大不小下了场雨,打了几声雷。羊群有些受惊了,等到两人把羊重新聚拢起来的时候,发现少了差不多五头。

羊是很贵的,他们的羊还是什么特殊引进的品种,一头可以卖到两千五左右。丢了五头羊那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损失了,苏合当机立断让堂弟继续走,自己带着狗去追羊。

他策马向着猜测的方向赶了几步,果然在潮湿的草地上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