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剑的剑身已被乔柯赤手握住。他仰面朝天,继续去拽纹丝不动的剑柄,拽不动,就去掰乔柯的手指,两条胳膊被血水染得鲜红,反反复复,厉声哀求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乔柯险些没有握紧剑身,手掌都要断了,想要抱他起来,又怕一个不防,裴慎再将碎瓦片抄起。俯身道:“我没有料到会这样,阿慎,对不起,我……”

裴慎不住摇头,哑声道:“你把我变成了一个女人……乔柯,你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乔柯道:“我们等弦木过来,他一定会有办法,等他治好你的病,你还要报仇,要重振舜华派……”

裴慎再次挣扎起来,试图冲破他的压制,于是他微微隆起的小腹紧贴到乔柯膝盖上,竟然真像是胎儿的弧度,裹在男人的身体里。他虽比女子高大,却也虚弱,令人怀疑那一点纤薄的血肉是否会被胎儿吸噬殆尽。他已经不在乎被任何人看到,被任何人听到,像扒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索求着云鳞剑的利刃。群

“我不报仇,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一剑……求求你让我死吧……”

56 千千年、万万年

杀人的时候,裴慎喜欢直勾勾盯着对方喉咙正中的伤口,任由自己干干净净一张脸沐浴在喷薄而出的血雨中。

裴筑死的时候他不忍看,过后却连尸体也见不到了,所以要一眼一眼,把师父的痛看回来。

这样的裴慎有种令人胆战心惊的美,像猎豹一击制敌后,安静咀嚼着死亡。他仔细想过,尝过,才更知道生与死有多重,因此无论在乔柯手上如何挣扎,都是想另求一条生路。他的剑从没有这样决绝地指向自己,于是,也从未有人能把乔凤仪伤成这样。

乔柯整只手掌都要断了,发力时,骨节便挫动剑身,好像被剔下一些粉末。裴慎受过这样的伤,知道人会在片刻麻木后被剧痛击晕,可以趁机夺剑,然而,只有更浓稠的血液伴着乔柯失序的声音倒灌下来:“不要……”

裴慎目眦尽裂:“我这次不成,还有明天后天……你是我什么人,连我生死都要插手!”

恍惚之间,那剑似乎被他拉动一点。

“两个月后……我会把赵殷引到芝香麓附近,亲手杀了他。你不要死,阿慎……倘若你对我还有一丝可怜,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