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着那具骸骨,又形单影只地回到了宅院中。当晚开始,乔柯就一阵一阵发起高热,于沛诚想要来赔罪,被一把从门内横飞出来的剑拦住,险些抹断脖子,常得一和邓宁各自想要过来照顾,也只有邓宁摸着额头就被赶走了。又过两天,守在墙外的常得一说,掌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起来和白骨对坐了许久,最后哑着嗓子道:“你就那么不想见我……”
他说完这句,就地躺倒,竟然在骸骨身边睡下了,月光将他的脸色照得和骷髅一样惨白。三四天水米未进,靠内力调息倒也不算什么,可他偏偏要这样折磨自己这幅肉体凡胎。
玉墀派掌门绝食而死,传出去简直是百年笑柄。
夜晚的层云缓缓飘动,吞没月光,使乔柯半个身体都被罩在黑暗中,悄然间,他的发丝浮动了一下。
乔柯道:“阿慎……”
那阴影在乔柯显见消瘦的脸颊上顿了顿,然后迅速起身,重新为光亮腾出空地来。
但是,很快他又一头扎了下去,笼住了乔柯的上半身。
烧已经退了,神智也清醒得很,此刻对来人而言,比起白骨,更令人毛发悚然的是正在幽幽睁开双眼的乔柯。他几乎要失声大叫起来。
乔柯在对方的剧烈挣扎中巍然不动,目露寒光,一字一句道:“阿慎,你是人是鬼?”
21 星言夙驾
裴慎穿着粗布衣服,脚踩葛鞋,淳朴得像刚给地主赶过一天牛车,从头到尾都跟那张脸格格不入,他自己也明白,所以横七竖八抹了几道灰,乔柯仿佛都没有看见,把这块掸一掸就掉渣的土疙瘩死死扣在怀里。裴慎又惊又怒,挣扎道:“……你骗我!”
乔柯一点一点将他脸上的灰土揩掉,看起来耐心极了,但倘若裴慎的头偏过去半分,他便会用随时准备发力的指尖顶在他的太阳穴上,道:“我哪里骗你?”
裴慎道:“你寻死觅活都是假的,就为了引我上钩,你真是个疯子!”
乔柯道:“我疯不疯、病不病,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裴慎道:“我只不过想救你报恩,从此两清,但你根本不配!”
乔柯的手指正抵在裴慎后脑,闻听此言,瞬间将他发顶唯一的木簪子抽出折断,扔在一旁,揪住粗布衣领将裴慎拽起来,不知是他力气太大,还是布料太便宜,半路就“哧啦”一声裂成两半,如同枯谢的叶子垂落,露出当中一片雪白。裴慎立刻去够尸骸手边的佩剑,但乔柯拦腰将人一提。
门窗都是木制的,裴慎再怎么被封住内力也是快六尺高的汉子,很容易就能破开,可他还没在里屋站稳,就看见一叠铁链赫然摆在床边,乔柯像是已经演练过无数次,按着他的手腕飞快一扣。
链子又重又冰,锁得人汗毛倒竖。裴慎一颗心比迎风踏雪赶来时还冷,抬起两只手掌,左看、右看,再看看乔柯。
他听了十几年传闻的江湖骄子,四百多个日夜里嘘寒问暖的恩人,几天不见,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乔柯道:“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一定要看到我变成你害怕的样子才满意吗?”
裴慎问道:“奸淫我的人是谁,打晕我的人是谁?我师门那样大的冤情,你却连信都不信我……”
“那你信过我没有?”乔柯道:“水到渠成叫奸淫,担忧叫强迫,你从来不肯信我为你好,信我是一片真心!”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与乔柯相识以来他第一次朝自己动怒,怕与不怕,裴慎早已抛诸脑后,更加怒不可遏地抓起锁链,在他面前哗哗摇晃:“这是你的真心,这是为我好?!我宁愿被赵殷一剑杀了,也不想在这里受辱!”
乔柯气血上涌,道:“你……!“
说罢,胸口又是一震,一股铁锈味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