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不说点儿?违心的话......

那便是要告诉他，她在意他了。

但......

桑虞垂下眼, 浓密细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顾虑与害怕，“我担心你。”

“我”她匀了匀呼吸, 正准备再开口说些什么, 这是她紧张时不自觉的小习惯, 可下一瞬, 竟又被程岐猝然打断了。

斜里忽地伸出来一只手, 如玉指节, 在阳光的照耀下莹莹生辉, 却?也冷泠泠的, 像是冬日里，屋檐上历经风雪，凝结而?成的一条条冰柱。

森然而?可望不可即。

还未到冬日啊。

桑虞边想着?, 对面人平淡的字句徐徐吐出，“担心？”

带着?几丝她有些招架不住的冷淡与陌生，“我不需要。”

“很多人担心我。”程岐挑眉望来，“苏州程氏的子弟，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我的部?下们，乃至......路上随便一个?知晓我功绩，听闻过我名声与作为的陌生过客，他们都会担心我。”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担心。”

程岐平铺直述完，倏然停住，抬眸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桑虞历经方才那一遭，现在，姿容许是颇为狼狈，她下意识拢了拢披在身侧的衣袍，兀自敛目。

她不敢看。

明明是素来不算胆小的人，现在，在曾经熟悉的人......

在心上人面前。

却?只剩胆怯了。

溪水潺潺，轻轻缓缓的水流声从耳边略过，伴着?秋日里有些发?凉的风，一下又一下，吹拂掉几片枝叶。

树上，一半光秃秃，一半又倔强地挺立着?几片叶。

程岐收回?视线，佯装不经意瞥了眼桑虞。

女子小小一只，整个?人几乎全部?缩进他的外袍里，许是真的被冻着?了，还有点儿?无法控制地发?着?抖。

如今不过九月多，溪水便已经这么冷了吗？

程岐凝视半晌，神情一收。

罢了，他在这里逼迫她作甚呢？

桑虞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平日里瞧着?还算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却?偏偏是心思最细腻，最能藏着?一些杂七杂八小想法的人。

尤其?是最近在他面前......

都是这样陡然高声，又一下子变回?小猫儿?嗡嗡两声的模样。

罢了......

他还是再等等吧。

如今情势尚且不明朗，这么贸然把人拖进他的世界，也不安全。

倒不如......就这般，保留着?那层薄薄的、近乎于无的窗户纸。

打定主意，程岐再开口时，语气便已经好上许多，“秋日风寒，别?傻站那儿?了。”说着?就神态自若地放了个?什么东西，联系起人来。

站在桑虞这边，她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动作太?快，几乎就是“唰”地一下便结束了。

男人立在她不远处，语调熟悉，动作却?是截然不同的新奇，两者相撞，陡然生出几分?割裂、

桑虞恍然意识到，大?概这些熟悉的碎片，是真的正在慢慢减少的。

过去的熟络，一直都是由程岐一个?人在维系着?，大?半的、她自以为的了解，实?际上早已经渐渐消失。

至少当下，她从未见过程岐会这样。

“不。”她抿唇道：“不止是担心。”

不成想桑虞还愿意继续方才的话题，程岐怔了怔，下意识应声，“嗯。”

微风吹过面颊，落于男人的眉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