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然了会儿,似乎是觉得自个儿这般颇为没出息,逃避性半阖着眼。
好一会儿,兀自低声道:“我不是咄咄逼人。”
那股熟悉的、被在意的感觉,令程岐很快平和,以至于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吐露真心,“......我只是想让你知晓,你可以找我。”
“他魏延璋帮的,我也帮的。”
桑虞一愣,恍然看向眼前的人。
程岐大约是极少时候能说这么多话,涉及心底那些隐秘的想法,见桑虞望来,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耳尖不可控制地泛起红意。
接着欲盖弥彰地用手拢住,像是在整理仪容,也像是佯装不经意,向她承诺,“总之。你可以找我。”
花香愈浓,溜进桑虞的鼻腔内,她忍不住轻轻嗅了嗅。
恍惚间,她只觉得心底某处被微妙地触动了下。
夕阳的光芒褪去许多,所剩无几的光亮扑洒在两人身侧,不知何时,天空飘下零星雨丝,很快连那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消失不见。
胸腔内一颗心跳得异常猛烈,桑虞的手心无意识地渗出几丝薄汗,“......好。”
过往的画面碎片似乎在此刻哗啦啦地涌至眼前,如风一般,吹拂在两人的脸庞之上。
不算明亮的光照射进来。
竹林下,流淌的影子被暗色缠得丝丝绕绕,在眼前波动、摇晃、迷乱。
程岐垂眸,浓密的眼睫把眼底的一切神色都遮住,“我送你回府。”
他似乎是在犹豫,唇角压了千万钧的重量,止不住地往下沉。
到最后,也只是克制地重述了遍,“一切有我。”
恍惚间,四周的一切像是都在此刻静止下来。
青年眉眼依旧,眼底的情愫不减反增,越过几年的光景,渐渐重叠。
一如少年时的纵容。
桑虞心有所动,怔怔不语。
她甚至不敢去细想,对方是什么意思。
瞩目良久,方才嘴唇蠕动。
夏日的风带着几丝燥热,蝉叫虫鸣。
程岐乖乖任她瞧了会儿,见她似是有开口的意思,忽地扭头看了眼天,“......走吧,???? 我送你回府。”
凝固的空气再次流动。
桑虞不自觉松了口气,“多谢。”
两人相携离去,宛若一张动人画卷。
光影斑驳下,距离不远不近,但好像在某一刻,又近了点儿。
......
疏星淡月,静夜沉沉。
桑虞披着薄衫,独自倚在桌案旁,眉心微蹙。
案上,点点烛火闪烁不定,窗棂外隐约传来犬吠虫鸣声。
她整个人被这一团光晕包裹,偶有一两片扑至她的面颊上,引得她眉目间的不安与怀疑更甚几分。
兀自盯了那信好一会儿。
今日回来之后,她便怪得很。
无论是用膳洗漱还是思索后路对策,大事小事,脑海里都会时不时浮现出程岐的身影。
一会儿是他色厉内荏地质问,一会儿则又是他可怜兮兮地叫她不要走。
种种画面交缠,以至于桑虞突然意识到此事时,第一反应是以后一定不要再做亏心事了。
程岐看起来像是对过往的那些一概不计较了,如此大度,反倒惹得她从回来就开始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但......说久其实也就不过一两盏茶的功夫。
桑宗彦情况不明,她自然是没有过多心思去纠结这些是是非非。
桑虞的目光再度挪回那封信笺之上,想起魏延璋传来的消息,半晌,幽幽地轻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