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是我。”他语焉不详,这一句话的音量被压得极低。

“这个点洗澡,只是因为昨晚做了一晚上噩梦,被惊醒了而已。”

褚洄之想好说辞,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出浴室。

莫岁跟上去,紧追不舍:“噩梦?什么噩梦?你说给我听,我要听细节。”

就算是褚洄之,也不可能立刻编出情节完整、细节真实的长篇大论来。

莫岁打定主意,要是褚洄之说忘了梦到些什么,自己绝对认定他前面说的也都是谎话。

可惜,褚洄之做噩梦做惯了,根本用不着编,随便挑两个讲就行了。

“真的要听?”

他叹气,拍拍床沿,向莫岁道:“那坐下听吧,可能有点长。”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些阴魂不散的家伙,在梦里冲我张牙舞爪来着。”

褚洄之回忆道:“梦里我是个小孩子,还在福利院里。我想翻墙逃出去,却被一个多头多臂、血肉模糊的巨大怪物拦住了。”

“我认识那个怪物身上的每一张脸,差点领养我却被我发现是恋|童变态的中年男人、因为生活不顺动辄打骂我的护工、抢走我所有食物逼我吃剩饭剩菜的小胖子,还有我那个早死的血缘上的酒鬼父亲。”

“每一张脸,都在居高临下地朝我狞笑。”

如果神智足够清醒,褚洄之是不会说这些的。他提到的那些人早死个七七八八了,都是前尘往事,说出来反倒像是在卖惨。

但褚洄之此刻没有精力再做遮掩,他只想让莫岁相信他说的话,所以每一句话都不掺假。

“……你没跟我说过这些。”

褚洄之描述的场景实在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想象不到的,莫岁没想到自己的追问会逼着褚洄之谈起这些,突然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抱歉。”他道。

褚洄之唇角弯了弯:“你是最不该跟我说抱歉的人,莫岁。”

莫岁不太会安慰别人,只能小心翼翼问:

“那,在梦里,你逃出去了吗?”

褚洄之失笑,眼角眉梢聚起云翳:

“如果逃出去了,就不叫噩梦了。”

“梦里的我太小,什么也做不到,很快就被那些恶心的肉块淹没,然后,被吃掉了。”

褚洄之轻描淡写地结束他的讲述:“大概就这样,之后我就惊醒了,浑身黏腻腻的,头也很晕,所以去洗了个澡。”

褚洄之说的不是假话,莫岁听得出来。

他真的做过这样一场梦,或者说,他一直都在这场梦里,无处可逃、孤立无援。

瞬间,质问真相好像成为了非常次要的事情,假冒扬加的人到底是不是褚洄之都不要紧了,莫岁只希望眼前的人能开心一点。

甚至,如果需要在分明怀疑褚洄之所言的基础上给予信任,莫岁也愿意交付这份信任,坚定地站到褚洄之一边。

于是,莫岁脱口而出:

“下一次,梦到我吧。”

“什……”

褚洄之没听懂,开口询问,被莫岁的解释打断。

“我说,下一次,梦到我,我帮你。我很厉害的,我会在梦里保护你,不让怪物把你吃掉。”

这话实在有些幼稚了,莫岁自己说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声音渐小,他对面的褚洄之却仿佛真的得到了珍贵的承诺。

褚洄之眼底亮起光,温柔笑道:“嗯,那太好了,莫少天下无敌,肯定能保护好我。”

莫岁正处于中二的青春期,听到褚洄之这么说,整个人都要飘飘然,趁着他云里雾里,褚洄之提出新的证据:

“莫岁,不说其他无凭无据的东西,我们只谈客观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