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高寄远的声音哑到可怕,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邢妍的手,双眼满是死寂般的疯狂:“救救他,妈妈!求你,他快死了,我不要他死,求你”

邢妍胸中闷痛,下意识甩开高寄远。她望向大儿子手指上的血,再望向小儿子身上的伤痕。她是个对性了解得很透彻的成年人,这些指向性明显的伤痕,只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不需要她蒙骗自己。

“好。”邢妍一步步后退到安全距离,深吸几口气后,再退到门口,拉开门大喊楼下的那些警察。

高寄远被手铐拷上带离房间时,挣扎得像疯了,几个训练有素的警察都按不住这个不要命的疯孩子。最后还是邢妍一巴掌把他扇老实了,他跪在地上喘息,眼睛还死死盯着卧室的方向,邢妍蹲下来,把他按进怀里,用只有他们母子俩能听见的气音说:“你给我记住,你和你哥哥都跟那个死人没有关系。”

高寄远很快被带走,邢妍没功夫确认他到底有没有明白。阿淳还在等开庭,需要她去活动。

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呢?邢妍已经记不太清了。阿淳死后,她就逐渐忘记了好多事情,连带那点稀薄的母性,也在逢微能够独当一面后消融殆尽。

她只记得一些碎片,记得逢微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就检查出已经怀孕近七周,胎儿很顽强,即使是母体受创如此严重的情况下,也牢牢盘踞在子宫里。

高逢微得知之后,立刻叫嚷着要打掉。可临上手术台,他又反悔了。

邢妍把他的休学手续改成了退学,并开始手把手教他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商人和领导者,他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却不愿意去产检。

最后一个月,他催促邢妍帮他找一个能送养的人家,但孩子来的太快,比预产期提前了足足三周。在此之前,邢妍从不知道生孩子原来这么麻烦,当年阿淳生两个孩子时,也从没听他提起过有这么多繁琐的事情。

是个女孩,一落地就被送上了车,高逢微躺在病床上背身假寐,闭口不谈关于孩子的事,邢妍放心地离开了,待开完会回到医院,人却已经不见。邢家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找,一天一夜之后,高逢微抱着他的女儿回到了医院,他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衣服,病号裤下露出的脚腕上全是被割破的伤口,孩子被裹在病号服里,安然地睡着,不哭也不闹。

他给孩子起名叫薇薇,邢妍说不好,哪有两辈人用一个字的。他不听,还是薇薇、薇薇的叫,孩子听力有问题,从没应过他。邢妍看得无奈,由他去了,他自己要留下来的小孩,随他要怎么样吧。

没出月子他就想回公司做事,邢妍心疼他的身体,不让他出院,跟他说:妈妈只有你一个,又轮不到别人头上去。

高逢微听了,却愣了很久,等邢妍摇一摇他,他忽然笑了几声,又捂住脸哭起来。

“当时我只是想,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就好了。”

人工湖边的秋千里,高逢微低头一笑,低头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

邢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也凝望向他的肚子。

“没有人生来就会做母亲,所以无论怎么做母亲都是没有错的。”高逢微抬起脸,任由湖面上的微风吹拂得自己眯起眼来,“薇薇长得越来越像我了,我每天看到她,就觉得幸福。妈妈,您看到我,会有同样的感觉吗?”

“我……”邢妍沉吟道。

“没关系的,妈妈。”高逢微打断道,“只是随便问问,我早就不在乎了。说正事吧,这个月末就是我的预产期,您也看到了。”

他举起一只手,皮肤是不正常的苍白。

“我不确定这次能不能撑下来。”